姬遫听翟蝉这么说,心里也充满了忐忑,翟婵母子到现在别人的追杀之下?他有点懵逼了。
“这次幸亏我早就有了防备,早早地带无忌离开了浣溪茶庄,不然早就没命见你了。”翟婵后怕地道:“要不是怕你有信来,我怎敢硬着头皮冒险去浣溪茶庄哦……”
“幸亏你机警!”昭王感觉很侥幸,嘴里安慰翟婵道:“别怕了,寡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会放任不管。寡人会吩咐石颇马上赶回去收拾他们的。你们现在住在哪里啊?浣溪茶庄还想回去么?”
翟婵楞了一下:“你不是说,这次是要接无忌回王宫的么?我们还要住在浣溪茶庄?”
姬遫道:“我是说在你们随我回王宫之前。婵,你知道的,我现在住在大营里,带着你们不方便的。”
“哦,这样啊?只要安全有保障,我还是想回去的。就是不知道现在安全不安全?我们现在住的地方靠着砂卵河,是个小院子……我真怕哦,就怕祀夫那样的人再次杀上门来……”翟婵忐忑地道,凄凄地挤出了两行热泪。
“哎呀,你是不是对祀夫有看法啊?”姬遫压下了惶恐的心,朝流泪不止翟婵挤出了笑,瞅着她故意轻描淡写地叹起了苦衷:“他可是寡人的老师,寡人在宫廷的支柱,离开了他,寡人的天可就塌了。”
他这是真心话。虽然他在楼庳面前对祀夫表现出了疑窦,其实内心对祀夫信任是坚定不移的。父王已经把在重臣家中安插的间谍全部交给了自己,他直接交付矶锐去管理了。矶锐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是绝对可靠,这就够了。蛰伏在祀夫家里的人是祀夫管家的儿子,在祀夫家干簿籍,祀夫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祀夫有不轨的举动。
“妾怎么会对他有看法?”翟婵不知道这些,自顾地叹了口气:“妾是心有忌惮。有能力唆使单颖杀妾、抢夺无忌的人,也一定是对你、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
“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祀夫!寡人了解他,他是一个温和的人,不屑这种下三滥手段。”姬遫理解地点头道:“寡人怀疑这个人就是緈濑。他在宫廷权势很大,仗着緈太后是他姐姐飞扬跋扈。单颖既然已经卖身投靠他了,那他通过緈太后赦免单颖是可能的……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会督促石颇抓紧排查……”
翟婵沮丧地叹了一口气,道:“唉,宫廷里的那个大官奴妾都是得罪不起的……能早日去一个安全的去处就好了。”
“这样,你若再碰上危险的事,可以写信到安邑城叨聂家中,让叨聂转交给我。”姬遫想了一下:“浣溪茶庄外面这些人等石颇调查完了,挖出背后人后应该就没事了。到时候我去小院子找你们……”
“唉,说起安全,王宫的护卫是最强的,可是……”翟婵又抹起了泪水。
她是在暗示王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姬遫以为翟婵还在畏惧緈太后,道:“太后现在已经被寡人禁足了,宫中緈姓夫人已经不能随便在王宫走动。所以,她现在对你们母子已经没有威胁。”
翟婵不解地瞅在姬遫:“什么意思呀,不可以随便走动,就不能威胁我们了?”
“按宫中的说法,就是禁足。除了自家的院子,不能出门,外人也不能随便进出。她们还能出幺蛾子么?哎呀,寡人总算可以与你商量一下你和无忌回宫的事了。”姬遫说着,自己先得意地笑了起来。
说着,他的眼睛盯住了无忌,内心澎湃难抑:“看他挺结实的。”
“他喜欢吃肉,和你一样喜欢练武,整天没有静下来的时候。”翟婵自豪地道。
姬遫仔细地看着无忌,满眼的慈爱,心有余悸地道:“你知道的,緈太后是寡人的生母。但是,她一直对你和无忌抱有恶意,寡人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禁足了之。好在,她现在已经不能威胁到无忌了。”
“哎呀,这可是太好了。”翟婵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姬遫很兴奋,瞅着翟婵道:“哎呀,七年啦,婵,见你和无忌一次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知道么?若不是寡人这一次装聋作哑,听凭那些奴才诬陷楼庳,寡人就得半道班师回大梁。”
翟婵听糊涂了,什么叫“听凭那些奴才诬陷楼庳”?楼庳以前是太子的门客,自己就是他带到大梁的,现在也一定在姬遫的宫廷里做官,怎么可以听凭奴才诬陷?而且姬遫还要装聋作哑?
见翟婵一脸的懵逼样,姬遫得意地笑了起来,道:“你听寡人给你解释一下就知道了。”
姬遫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自从寡人登基以后,就动了将你和无忌接回王宫的念头,又怕緈王后阻扰,寡人就先下旨宫中緈姓夫人一律禁足。
但是,由于牵一发动全身,寡人出宫很困难,而且不清楚你在安邑的具体情况。想派人打听,又怕泄露了你们踪迹。石颇是寡人特别信任的人,寡人两次派他联络你们,竟然两次使你们在夏季牧场、北屈城遭到杀戮。显然,他是被人盯上了啊!你说,寡人还敢派他么?这会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啊!
每每想到这些,寡人就胆颤心惊,夜不能寐,再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寡人必须亲自将你们接回宫来。
这就要凑机会了。巧的是,这个机会还真来了。
蒲阪郡守有一个奏疏,说赤山君有反叛的迹象,石颇提议寡人去蒲阪郡狩猎,以震慑赤山君。
而后,就发生了蒲阪狩猎风波。
知道蒲阪狩猎风波是这么回事么?其实就是寡人想假蒲阪狩猎震慑緈濑,同时利用这个机会将你和无忌接回王宫去。那知道这事竟然遭到了朝官士大夫们强烈反对。他们坚决反对寡人出宫狩猎,把朝廷搅得乌烟瘴气。
寡人无奈,只能作罢了,没有出宫。
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过了一一阵子,寡人的这个亲舅舅还真的反了。
于是,寡人借机御驾亲征,率王师一路往蒲阪郡而来,总算可以将你们母子接回宫去了。呵呵呵……
——看姬遫笑得开心,翟婵还是懵懵的,这似乎与楼庳无关么?但是,姬遫心里毕竟还是牵挂他们母子的,她还是陪着他露出了笑意。
姬遫笑了一会,又继续讲了下去——
在那以前,楼庳曾请旨以寡人钦差身份去蒲阪郡安排边军屯垦种粮,解决边军队粮草短缺问题。
那时候寡人刚刚继位不久,脑子里还在思考怎么振兴魏国,听楼庳有这么一个思路,当然是求之不得啊,就把蒲阪关的调兵虎符交给了他,让他放手去搞。
那时候,寡人还以为他真要安排边军屯垦以解决边军粮草短缺问题。哪知道他真实的意图是针对赤山君,是挂羊头卖狗肉。他原来早就察觉了赤山君的反意,料定他一定会反叛的。
他带着寡人给他的兵符单身匹马地到了了蒲阪郡,神不知鬼不觉,骗过了寡人、骗过了宫廷百官,也骗过了赤山君。
緈濑趾高气扬地起兵造反后,聚结队伍坐船沿涑水而下,想通过河水东进攻打大梁。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楼庳在涑水入西河水口埋下了伏兵,两头一堵,重箭齐发,叛军立刻陷入火海中,一下子乱了套,众官兵争相逃命。
緈濑慌忙中弃船逃命,被边军一举擒获。就这么着,赤山君的叛乱就被他平息了。
神奇吧?赤山君准备了多年的反叛,还没有入河水,就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谋臣给剿灭了!哈哈哈。
那时候,平叛大军从大梁出发,刚刚到温城不久,寡人突然就接到了楼庳已将叛军剿灭的捷报。
寡人知道,楼庳是拿着寡人给的兵符去蒲阪郡的,他手里掌握着精锐的边军,剿灭緈濑的叛军是可能的。
但是,那样的话寡人的御驾亲征就不能继续了,必须班师回大梁。但是,寡人不想班师。因为寡人最重要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至少要在安邑见到你们,把你们接回大梁去。
所以,寡人接报后非常失望。
但是,宦官和武将却非常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于是我就顺势装聋作哑,权当不知道楼庳在蒲阪郡,不相信楼庳已经活捉了緈濑,下旨大军继续平叛。
婵,这么做寡人是迫不得已的,为了你们母子,寡人只能这么做。
后来,楼庳给寡人上疏,说要回大梁向寡人献俘。他的本意是说他是真的活捉了緈濑,用献俘来证明。寡人真急了,这不是要坏寡人的好事么?所以寡人立刻派人加急赶去了蒲阪城,严旨他原地等候寡人。
这个时候他应该懵了,一定察觉寡人并不是不相信他活捉了緈濑,而是借平叛的由头另有图谋。但是,寡人的严旨打乱了他的行程,只得无奈停留在蒲阪城,等待寡人到达。
那时候,由屴默、塚丘和刘晖率领的王师先锋部队数千人,已顺涑水向蒲阪城袭去。他们听信了单颖对楼庳的诬陷,以为他附逆緈濑反叛。所以,对他们打着剿清叛匪旗号,首要目标就是要去抓捕緈濑和楼庳等一干亲信同伙。
楼庳见平叛王师来势汹汹,赶紧派人与塚丘联络,解释自己平息了緈濑的反叛,不是叛匪。现在是奉吾王的王旨在蒲阪候旨,要求他们不要进入蒲阪,以免惊扰百姓。
但是,塚丘根本就不信,认为楼庳就是墙头草,是个随风倒的软骨头。他还给楼庳捎话,建议他给緈濑一条船,将他放归涑水,等寡人去亲自擒拿他,以显王师军威。
楼庳听到这话,心中甚为不安,蒲阪百姓经緈濑这次叛乱的浩劫已经苦难不堪,如何再经受得住王师大军的惊扰?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考虑到王师是为緈濑而来,如果緈濑没在蒲阪,那么王师就没了进占蒲阪的理由。所以,在屴默、塚丘率王师接近蒲阪城之前,他押着赤山君离开了。
屴默、塚丘察觉后,随即在涑水拦截楼庳,逼他交出緈濑。但是,却没能在涑水截获緈濑。楼庳与他们玩了一手声东击西,宣称走涑水,调动屴默、塚丘他们封锁水道,他却命令他的下属从陆路将緈濑押往了中条山,躲进了大山里。
然后他再次上疏寡人请求献俘。那时候,寡人还没有到安邑城,他献俘行为让寡人尴尬不已。
寡人对楼庳的上疏挺很是恼火:让他在蒲阪城候旨,他偏偏还要上疏献俘,就是要终止寡人御驾亲征,坏寡人的好事么?所以寡人断然拒绝了楼庳献俘的请求,仍令他在蒲阪城候旨。
但是,楼庳不想让緈濑落在塚丘手里,任凭自己抓获緈濑的功劳被塚丘抢去。他要证明自己自己没有附逆緈濑的反叛,是真的抓获了赤山君。
他再次上疏寡人,请求献俘,说自己已经将緈濑藏在中条山大山中,若吾王再不接受献俘,自己就回冠云山修道去了。
无奈,寡人只能给塚丘下旨,不准王师进入蒲阪城,同时让他向楼庳传达了寡人的王旨,让楼庳继续在蒲阪关监督边军开垦种粮,等候孤的到来。
寡人要来安邑接你们母子回大梁,没有其他好的理由,只能先委屈楼庳了。
——昭王讲到这里,脸上有了深深的歉意,对翟婵道:“寡人为了能接你和无忌回宫,对单颖诬陷楼庳的言行不但不制止、不为楼庳解释,而是就势而为,下旨大军继续进逼蒲阪,让楼庳的名誉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真对不起他。唉,寡人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等回到宫里你向他解释一下就可以了,吾王不必愧疚的。”翟婵嘴里不以为然,心里很佩服楼庳,没有想到一个商人竟然有如此的本事!
昭王将多日来压抑的郁闷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由于楼庳一再要求献俘,寡人很不高兴,担忧献俘的事情一旦公开,寡人就得班师回朝,所以,寡人没有搭理楼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