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庳肃穆地确认道:“是的,全部移交给您。而且,我会给吾王写上奏疏一封,表明一切功劳皆归大将军及其随臣所有。鹫烈将军意下如何?”
鹫烈听楼庳烈愿意向这移交緈濑,心里大喜,凭空立下这么一个大功,他有点懵逼。
“好好好。”他忙不迭失地表态,朝楼庳作揖道:“先生将緈濑一伙移交给本将军,是对本将军极大的信任啊。”鹫烈心里乐翻了,嘴上假惺惺地朝楼庳道:“本将军一定会代表先生将緈濑一伙献给吾王,不负先生的美意。”
楼庳装着欣慰的样子朝鹫烈作揖,嘴上万分地感激道:“太好了,如此就有劳将军了。”
于是他带鹫烈和他的士兵去了中条山峡谷,将緈濑交给了鹫烈,自己回蒲阪城去了。
楼庳很得意。将緈濑这个烫手的山芋甩在鹫烈手中,那些将军就无法向自己索要緈濑了,姬遫也就放下了对自己的戒心,他一定会乐滋滋地赶来蒲阪。
这样,只要说服鹫烈将献俘地设在中条山峡谷,一样可以达到水淹姬遫和他的王师目的。
现在,他就坐等姬遫上钩了。
翟婵也以为姬遫很快就会到安邑,所以,她与无忌就不再出门,整天呆在小院子里,要上街的事全部有白莹出面去办。
无忌感觉很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整天练习撒豆成兵以打发无聊的日子。
每天天亮前,白莹会划船到浣溪茶庄后院那儿,通过后院门子进入茶铺,看看有没有太子的来信。
但是,都已经入春了,姬遫一点消息也没有。
翟婵的心里有打起了鼓,从温城到安邑城就这么点路,这昭王在干什么呢?慢慢吞吞的,不用说坐船,走也应该到安邑了吧?竟然这么多天还没有到。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望眼欲穿,总算,小院子收到了石颇来的一封信。
翟婵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大军出了温城以后,前锋已经过了轵关向蒲阪郡进发,昭王率御林军主力驻扎进了野王城。
昭王还没有在野王城游玩过,他兴致很高,打狼射鹿、捕鸟网鱼,并将猎物赏赐臣下分享,而臣下则献金献帛以示谢恩,君臣倒也其乐融融。
但是,臣下宦官所献的金、帛大都被昭王充着了军饷。
由于秦国虎视眈眈,魏国需要在四战之地养兵、屯粮草,朝廷拿不出更多的银两来支持平叛。为这,昭王曾多次下旨让沿途郡县筹措粮草。但是却收效甚微,情况一直没有得到好转,昭王不得不拿出了私房钱补充粮草。
婵,你不敢相信吾王的日子这么窘迫吧?
——看石颇信里这么问,翟婵和白莹对视了一下,她们真是不信的,一个魏王,竟然要拿自己的私房钱去平叛?
无忌见她们走神了,随即拿过翟婵手里的信看了一眼,嘴角露出笑意道:“怎么卖惨了呢?娘,我爹是不是怕你朝他狮子大开口啊?呵呵呵……”
“唉,这有什么可开心的啊?”翟婵伤感地摇头道。
“为什么叹气啊?你老公不是马上就要到了么?”无忌不以为然。
“看你说的什么话?我老公?好像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有你这么称呼自己爹地的么?”翟婵蹙眉,很生气地朝无忌瞪起了眼睛。
“无忌,不可以的哦。”白莹教训无忌道:“这么叫太没有规矩了。”
无忌呵呵笑:“别生气么,就是一种叫法而已,你们不是也听懂了么?”
“还强词夺理?”翟婵眼睛瞪得更圆了。
“好好,算我错了。”无忌慌了,认怂地闭了嘴。
见无忌闭嘴,翟婵把信夺了回去自己看了起来——
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由于御驾亲征没有得到朝廷的鼎力支持,御林军的粮草供应捉襟见肘,吾王不得不一路筹措粮草,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只是,这些私房钱还远远不够。
所以,在野王城,大军必须要停下来筹款筹粮。再加上吾王还要与施姼四处祭祀,拜神灵赐福,行程就变得很拖沓了。好在现在已凑齐了军需,吾王也已经听从施姼的劝告,调整了行程安排,大军将直抵达轵关,然后从那儿赶赴安邑城。吾王已且决定王师大营设在安邑。所以,昭王再过个几天就可以抵达安邑城了。
你耐心等待哦。
——石颇的信就这样结束了。翟婵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绢帛。
屋子里静了下来。
无忌怯怯地问道:“姨,我们可以出门逛街了么?”
“不可以,昭王还要过几天到安邑呐,不准出门。”白莹很坚决。
“也是。莹,”翟婵瞅着她道:“那些坏蛋还在。这两天浣溪茶庄那儿不会有信来,你就不要去了,去多了也危险。”
“好。姐,我感觉今天早上浣溪茶庄好像与往常不一样,”白莹听翟婵这么说,想起了早上的一幕:“我听见隔壁人家的门好像咯吱响了一下,是开门的声音。他们家从来没有这么早出门的。”
“是吗?”翟婵紧张起来,担心地看着她:“看见什么人了么?”
“没有。就这点怪,门既然响了,这么会没有人上街呢?”白莹摇摇头道。
“是不是有人察觉你进屋了?”无忌疑惑地瞅着她插话道。
“不可能。”白莹一口否认了,解释道:“我进院子前在船上观察了很久,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后才进院子的,而且是摸黑进,摸黑出。在茶铺里也没有点灯,就是用手在门边、窗下摸索一下,拿到信匣立马走人。”
“呵呵……”无忌笑了起来:“在黑夜里你能观察到什么?你既没有狗鼻子又没有狗耳朵,人家躲在黑暗里,你怎么会察觉?”
“这个……”白莹张口结舌了。
“好在你是摇船走的,不然你肯定被人盯上了。”无忌后怕地道:“看起来,浣溪茶庄是不能再去喽!”
“不去?怎么收到昭王的信啊?”翟婵的眼神有了不甘,咬牙道:“这样,莹你就别再去了,以后由我去。”
“姐,你去不是一样有危险么?”白莹不解地看着她。
“我有尚方宝剑……”翟婵看着她笑了:“说笑的。我是说等石颇到了安邑城收拾了禁卫军以后我再去。那时候应该太平了。现在昭王正在赶路,不会有信来的。”
“哦,是这样啊。”
白莹明白了。
几天后,昭王率大军大营终于抵达安邑。
姬遫没有入住郡衙,而是将大营设在了太监叨聂家里,并住了下来。
接连几天忙着接见郡衙的大小官员和贵勋后,一早,他换上便装兴冲冲地去浣溪茶庄喝茶了。
赤山君已经被擒,单颖也已经落网,安全无忧。他悄悄地从边门出了院子,一个人混杂在巷子的人群中,边走边逛,很是惬意。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浣溪茶庄竟然是铁将军把门。他不甘地透过门缝查看了一下铺里面,装饰很雅,很干净,不像久未人住的样子,他心稍安。
去别处逛了一圈,消磨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又回到了浣溪茶庄。
但是,浣溪茶庄依然没有开门。
凭着习武人的机敏,他感觉似乎有人在跟踪他。
会是什么人?
会是翟婵留下的人吗?
他突然感到心慌起来,屠刀再现,阴魂不散,这让他想起上次翟婵在北屈城遇到的不测,也是先有人跟踪石颇开始的。
他的心忐忑起来,唐突地来到浣溪茶庄,不会给翟婵带来厄运吧?他有了悔意,察觉自己的行动冒失了,应该让禁卫军先对这一带进行清场、检查才对。
不能再在光天白日这么肆无忌惮地找翟婵了,既然要求翟婵隐居,就不能暴露翟婵的行踪,给翟婵造成危险。
看来翟婵是有意躲起来的,是怕有人跟踪啊。
想到北屈城的血案,他骤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越发忐忑。他转身往叨聂家而去。
他决定了,这次一定要设法为翟婵搞清楚这个跟踪他的人,解决掉幕后指使人。
回到叨聂家,他急急地招来石颇,对他道:“在靠近郡衙那一带的巷子里,有一家浣溪茶庄,寡人本想在那里喝茶的。但是,有人跟踪寡人。你立即从边门悄悄地出去,调集人马把浣溪茶庄周围的二十家人家给围住了,除了抓巷子里的人,把巷子的每一家都彻底的搜一搜、把人统统送到衙狱去。然后仔细甄别,只要不是原住户家里的人,很可能是跟踪人。这次,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幕后指使人。”
石颇心知肚明姬遫讲的地方是哪里,也明白昭王生气的原因。浣溪茶庄一定是被禁卫军埙汉他们监视了。所以,当昭王去浣溪茶庄找翟婵的时候就被他们跟踪了。
埙汉他们应该没有见过昭王,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踪昭王。这下踢到铁板上了,呵呵呵,他心里开心地暗笑起来。
他到安邑后一直在找埙汉,却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蛰伏在浣溪茶庄附近,还在执行死心塌地地单颖的命令!
“诺。臣马上就去办。”石颇愤愤地立马就要走,姬遫叫住了他:“等一下,我有一封信,你给我塞进浣溪茶庄的门缝里去。”
他转身坐下,给翟婵写了个绢帛,塞进信匣交给了石颇,吩咐他道:“别让别人看见。”
“诺。”石颇收好信匆匆出去召集人手行动了。
很快,石颇率领御林军一队军士悄然围住浣溪茶庄附近的人家,把巷子里的人,业主、小贩等全部抓了,然后又挨家挨户地搜铺人,准备全部送往衙狱甄别。
但是,意外发生了。在搜浣溪茶庄斜对面一家酒肆时,有几个号称是禁卫军的人拔刀拒捕,与御林军的军士对峙了起来。
这些人肯定是埙汉的部下,呵,总算找到他们了。石颇得报很兴奋,噔噔地上了酒肆楼上。
见石颇上来,领头的楞了一下:“石颇将军?”
是埙汉他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石颇笑了:“呵呵,埙汉啊!”
他不认识埙汉。但是,能认出他石颇的,也就是埙汉了。
“是兄弟我。”埙汉作了一个揖:“石将军别来无恙。”
“埙汉,单颖卖身投靠赤山君已经被捕了,你一直不露面是什么意思?想追随单颖一条道走到黑吗?”石颇怒冲冲地瞪着他。
“抱歉,石将军,我们在外执行任务,不知道宫廷里的变化……是单将军下令让我们追踪……汪珏,还要杀了她。但是她手持尚方宝剑,我们不敢犯上,又不敢抗命……只能泡在安邑了。”埙汉额头出汗了,他相信石颇肯定知道汪珏是谁,慌忙解释道:“单颖的事没人对我们说过,大梁也没有命令传过来召我们回去……”
石颇听他讲得有理,缓下了口气,挥手让御林军士兵下楼去了。然后也坐了下来:“早上你们跟踪过谁吗?”
“没有。”埙汉看了一眼左右两个人,回答道:“我们三人自进了安邑就一直住在这个酒肆。汪珏就在对面的浣溪茶庄落脚,上次单颖来的时候与她在街上碰过面,后来汪珏就失踪了。现在,她只是偶尔还会在浣溪茶庄露面。不过我们从来没有跟踪过她,只当她没来过。”
“怪。”石颇纳闷地看着埙汉:“还有谁知道……汪珏和浣溪茶庄的事?”
“有一个人,他是朝官司士郎逍的管家,他通过安邑郡守江横找过我们。”
“江横是单颖的同党么?”石颇疑惑地问。
埙汉解释道:“江横是江疏将军的后代,领着安邑禁卫军副将俸禄,与大梁禁卫军关系密切。我们到安邑后在他那儿留下了我们落脚点地址,通过他与大梁城保持联系。”
“哦。管家找你们什么事?”石颇明白了,单颖是能够找到埙汉的,就是不告诉自己而已。那么,他是告诉郎逍了,想着,他详细问起了埙汉管家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