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沿沿义渠长城往西走去,经马镇到了津村的时候,太阳已经西下了。算算日子已经走了六天,算路程,已经走了约二百里地的山路了。
翟婵和毕氏很放松带着无忌坐在马车里,身边有镖师护送,外面春色宜人,感觉如踏春一般。心情很是不错。除了照顾无忌瞌睡和吃喝拉撒,剩下的就是逗无忌嬉笑玩乐,欣赏沿途黄土高原沟壑蜿蜒的景色了。
无忌很开心,没有了很多烦心的事,他可以好好想法子作弄费紫茵了,呵呵呵。
这天,屠贤带领着众人进了村里的大车铺客栈,安排好了窑洞。
进窑洞之际,翟婵查看了一下院子,发现客栈里也有义渠卫戍军军士的身影。她的心里打起了鼓,不会又是单颖的人假冒的吧?
眼看就可以到姬遫安排好的地方过逍遥的日子,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什么篓子哦。
好在由屠贤去应对卫戍军军士,不必自己出面,翟婵和无忌也就躲在马车里没露面。
津村距离疙瘩城不远,明天就可以东渡区水进入赵国境内了。
压制着内心的忐忑,毕氏提包裹、翟婵抱着无忌,进了窑洞后,她们在窑洞里点了餐,随后给无忌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自己也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
转眼天就黑了,店小二为她们点起了油灯。
吃完了刀削面,喝完羊汤,翟婵意犹未尽,又啃了一个羊肉馅饼。
见她吃得香,毕氏咂了一下嘴:“唉,整天都是羊汤、羊肉,你怎么吃不厌呢?我都吃得倒胃口了。”
翟婵笑了,悄声道:“这是巫教人戒律,他们喜欢洁白的东西,羊毛是洁白的、米饭也是洁白的。不是一般意义的卫生清洁,是巫教的圣洁观念。”
“哦。”毕氏嘴里应允着,嘴里不由地嘀咕道:“那也不能每天都吃洁白的东西啊……”
她不想吃油腻的。但是,看看周围都是黑黝黝的山坡,除了沟壑,几乎连一颗树都没有。她只能绝望地摇头,拿起一个黑乎乎的窝头吃了起来。
翌日一早,吃完早餐,他们离开津村出发了。黄土高原沟壑纵横,这一段的西河是在其中一条巨大的裂隙中穿行,从塬上俯瞰西河,她如同是一条黄色的丝带穿行在黄土间,波光粼粼。但是,马队并没有奔疙瘩城去,而是折向一条通向一个垭口,直接往下面的一个区水北面的河滩而去。
这个河滩是峡谷间的一处平缓地,是个很简陋的渡口,其实就是个可以登船的地方。
渡过了区水河就进入了赵国境内。
翟婵明白了,去赵国是用不着到疙瘩城的。
渡口有义渠衙役在检查照身帖,一旁还站着两个穿酱红长袍的义渠衙役捕快。
翟婵的心里打起了鼓,这两个衙役捕快不会也是冒牌的吧?
瞅着牵着马的镖师从跟前走过,两个衙役捕快面色平淡,依旧在聊天。
但是,当翟婵她们的马车刚到他们跟前,其中的一个人伸手拦住了马。
马车被拦停下了,衙役捕快问马夫道:“车上是什么人?”
翟婵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这个时候,察觉衙役捕快拦住马车的屠贤,已经把马交给了其他人牵,折身返了回来。代马夫回答道:“车上是我们的女眷。有什么问题么?”
见他们是一群巫教徒,义渠衙役和衙役捕快不过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见屠贤这么说也就不吱声了。
一行人继续往河滩边走。
天空飘着雨,区水河水很是湍急,黄黄的,波涛连着波涛激起阵阵的白浪,岸边的风也是湿乎乎的,很冷。
有屠贤出头应对检查什么的,让翟婵宽心不少,感觉与他拉好关系很重要。翟婵主动地拉开窗帘与屠贤搭起了话。话题自然地从行走线路切入:“哥,我们这是往哪里去啊?”
“哦,我们今天主要的路程是渡过区水河到东岸,经赵国的峁镇渡过野河继续东去,在野河边的高堡过夜。”屠贤讲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要走不少路吧?”她装起路盲的样子。
“那当然,要走不少路。”
“哎呀,哥,都是我们给耽误的。不然,你们几个身强力壮的,不消一会就可以跑得没影了。哥,你的兄弟们不会讨厌我们吧?”翟婵流露出了歉意。
屠贤咧嘴笑了,道:“妹妹说得哪里话?不要说你委托我们护送,是我们的雇主。即便是同道,也没有讨厌妹妹的道理,更没有嫌走得慢的一说。妹妹,别想多了。”
“哎呀,听了哥哥的话,我感到很欣慰。多亏有你……你们啊。”
“别客气。”屠贤站定,吩咐翟婵道:“到河边了。我先看看情况。你们呆在马车里,等要渡河的时候再叫你们。”
说着,他去了河边。
翟婵让无忌和她一起饶有兴趣地看着河边的人做渡河的准备工作。
村里人扛来了过河用的羊皮筏子。羊皮筏子是用整张羊皮吹成球状后并连在一起做成的。羊皮筏子刚放进河里就起了旋,岸边的赶筏人赶紧拽住,跟着又一股激流涌了过来,波涛滚滚,羊皮筏子剧烈地颠簸起来。
一名镖师首先跳上了羊皮筏子,立刻羊皮筏子一头翘了起来。他站立不稳,赶忙蹲下身体双手紧抓住羊皮筏子使劲将翘起的一端往下压。
水流很急,羊皮筏子的流动速度也很快,转眼就到了河中央……船工和镖师两人相互配合着压住羊皮筏子两端保持着平衡,羊皮筏子打着转飘过了河中心,却又被激流冲了回来。
翟婵看得惊心动魄,心里七上八下,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难道今天过不了河了?
她着急地抱着无忌下了马车来到河边,站在屠贤身后。
屠贤扭头看到了翟婵煞白的脸,笑着对翟婵道:“你不用紧张的,我会与你们一起上羊皮筏子……”
翟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是……好吓人哦!”
“没事的,过的时候孩子交给我,你们上了羊皮筏子后,双手抓住羊皮筏子不松手就可以了,能过去。”屠贤安慰翟婵道。
“但愿能过去。”翟婵惴惴不安,言不由衷地附和着屠贤道。
又一个镖师上了羊皮筏子,就在这时,狂风呼啸,一股激流涌了过来,掀起了高高的浪潮,把羊皮筏子一头直直地往天上拱起,镖师赶紧趴在羊皮筏子上,双手紧攥羊皮筏子才没有被浪甩出去。
翟婵脸刷地一下白了,嘴唇也哆嗦起来,道:“屠哥,我……我看,今天就算了……”
无忌看着翟婵紧张的神情,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呵呵,中山国是去不成了喽。
屠贤回头看了一眼翟婵,露出微笑问道:“怎么了,怕啦?”
翟婵点头道:“是的。这么大的浪,羊皮筏子颠得厉害,我……很害怕,不敢……我娘更别提了,打死她也不敢上去哦!”
屠贤点头,瞅着她问道:“你的意思是……”
翟婵想了一下道:“要不,我们明天来吧?等雨停了,风小了……”
“也好,就先回大车铺客栈吧,等天气转好了再来。”屠贤笑着看着她道:“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哦,即使天气变好,羊皮筏子还是很颠的。”
屠贤招呼起其他几个镖师往回走。
镖师们很惊诧,就连衙役和衙役捕快也是一脸的懵逼:怎么就不走了?
屠贤笑着向他们挥挥手,喊道:“抱歉啦,我们等天气好了再过河!”
回到津村大车铺,拴好了马,几个镖师也不避讳翟婵,围着屠贤讨论起了河流情况,都是关于渡河的,意思是渡口河流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的,再等也是白费,晚渡河不如早渡河。
翟婵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难道她们就过不了河了?过不了区水河就去不了中山国,那可是姬遫指定的首选落脚点啊!
见翟婵姗姗地下马车,屠贤猜翟婵也听见了她们的议论,笑着走近了她,捏了一下无忌的鼻子。
无忌一点也不惧怕他,伸出双手要屠贤抱。
屠贤很惊喜地把无忌抱了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忌则饶有兴趣地摸着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又拽了一把他的胡子,把屠贤逗得呵呵笑了起来:“哦巫神,他可真是讨人喜欢啊!”
翟婵也笑了起来,朝无忌道:“无忌,不许没有规矩,不可以随便摸人家脸的。”
屠贤不以为然地道:“哎,孩子嘛,不讲究的……”
翟婵愧疚地道:“屠哥,今天让你为难了……”
“你不必在意他们的话的,都是些心直口快的人。”屠贤摇摇头,笑道:“不过,现在的季节……河流都已经开封了,水势只会越来越大,渡河的风险恐怕没法避免……你心里还是要所有准备。”
“哦。”翟婵沉默了,区水河的水实在是太汹涌,很是让她胆战心惊。但是,不过区水河,到不了中山国国,就摆脱不了那些杀手。
“谢谢屠哥,”翟婵楞了一会,瞅着屠贤下了决心:“明天再去试试吧,希望能够过去。”
“好。”屠贤把无忌交还给她,道:“我们明天见。”
翌日早上,他们一行又来到了渡口,衙役和两衙役捕快也已经到岗。
翟婵将无忌交给毕氏道:“娘,你看好无忌,我先上羊皮筏子试试。”
毕氏很担心,颤颤惊惊地道:“你小心哦。”
翟婵走到了屠贤身边,坚毅地对他道:“屠哥,让我先试着过河吧?”
“好啊。”屠贤笑道:“我陪你过去,然后我再回来接孩子。我们走。”
来到区水河边,河水汹涌,羊皮筏子乱颠着。翟婵哆哆嗦嗦地跨上了羊皮筏子,屠贤也紧跟着她跳了上去,就在这时,一股激流横扫过来,涌起了高高的白浪,羊皮筏子的一头一下子窜上浪尖,翟婵猝不及防,一下子朝下摔了下来,往河里滚去。
危急关头,屠贤眼疾手快地一把搂住了她,顺势倒在羊皮筏子上,把翟婵死死地压在羊皮筏子上。
翟婵这辈子除了姬遫,还没有被第二个男人压在身下过,这一瞬间,她全然忘记了危险,脸“腾”地一下红了。
屠贤瞅着她的脸也楞了神。
翟婵不敢看他的眼睛,嘴里嘀咕道:“放开我。”
羊皮筏子总算稍许稳定,屠贤放开她,抓住她的肩,把她扶了起来。
还未缓过神来,又一个横浪扫过,翟婵又倒在了羊皮筏子。这下,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魂飞魄散地道:“我……下去。”
羊皮筏子在波浪的激荡下起伏晃荡,下羊皮筏子也很困难。好在岸边镖师拽住羊皮筏子拖上了岸,翟婵才得以哆哆嗦嗦地下了羊皮筏子。
屠贤也跳下了羊皮筏子,站在一旁瞅着她.
翟婵恐惧地摇头,无奈地瞥了屠贤一眼,讪讪地道:“这河没法过……”
屠贤肃穆地看着她没有吱声。
话说开了,翟婵也没了羞怩,坦然地道:“我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冒险。我回樊城,在家里等我家掌柜的信再说吧。”
他无视了她恐惧的神情,淡然地看着她,嘴角现出了微笑,道:“今年的区水河的水比以往大了许多,确实很危险。渡不渡河,你自己拿主意。”
“这样的渡河……我……实在不敢。我……我不去中山国了。”翟婵惊恐未定,仿佛魂还没有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