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从背部肩胛骨下肋间插中心脏的,下刀位置如此准确,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人。”乔诡脸色阴沉地解释道。
子青装起疑惑,问道:“可是,这样的杀人方法,敌国间谍也会,怎么就是间谍所的人呢?”
乔诡摇头,给子青解释道:“现场情况表明,荆絭死之前想从枕头下拿匕首,只是动作没有杀手这么快。所以,荆絭是察觉到危险的,匕首在枕头下说明,他是有了防备的,却没有料到来人比他动作更迅速,他是晚了一步啊。
懂了么?这意味着,这个人一定是他所熟悉的人,在荆絭醒悟过来之前对他进行了出其不意的袭击。所以我判断,他熟识的人,应该就藏身在太子府间谍所。”
他准确地判断出了杀手与荆絭的关系,子青禁不住身上有了冷汗。
“您是说,荆絭知道他是别人刺杀的目标?”子青继续装着很是惶恐的样子:“是什么人要杀他啊?”
“是墨色联盟的人。”乔诡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墨色联盟?”子青又吃了一惊的样子:“是荆絭摸到他们的马脚了,所以被杀人灭口了吗?”
“不清楚,或许有可能吧。”他拧起了眉头:“荆絭一直怀疑间谍所内部有墨色联盟分子,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嫌疑人。这样,子青,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把间谍所所有在册人员都过过筛子,就从前天晚上的行踪查起,每一个人都必须交代出当晚去向,提供证明人……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可疑的人。”
“遵命。”子青站起了身,躬腰作揖应道。乔诡这样贴心地、开诚布公地向自己交待任务似乎是第一次。他肩负着护卫即将在黾池出现的秦王重任,已经无暇顾及荆絭的死,焦头烂额了。
蔺溱的愤怒不是一般的大,竟然割了荆絭的喉泄愤,是冲天的怒气啊!
回到了蜂亭,子青坐在矮桌前楞了半晌。乔诡要对间谍所所有人进行调查很出乎他的意外。他猜想,自己若没有与他一起喝酒,那么,他调查的对象就一定是他子青了。从这一点来说,对乔诡的打击是致命的。因为他一直认为墨色联盟潜伏在太子府里的头一号嫌疑人就是子青,这个认识已经成为潜意识,浸润进他的脑髓里。冷不丁地排除子青嫌疑的铁打证据,摆在了他眼前,唯一嫌疑人没有一点的作案时间,当时他正与自己推杯换盏。可疑的人变成了自己人。所以,现在乔诡懵逼也是正常的。
避嫌成功,他很庆幸自己早走了一步,避开了乔诡的怀疑。
虽然知道蔺溱是凶手。但是,却不能揭示他的真面目,而且要精心地为他掩饰好,绝对不能让他露出马脚。所以,必须先对间谍所全体人员来一个摸底。
现在间谍所除去荆絭,在册的一共有十五人,除去博士和自己,需要调查的共有十三个人。
这些人中有三个女人,应该可以先放一放……也不对,女人也可以使用刀子的,像泣紫,说不定也是一个玩刀高手。
为了体现不知情的样子,子青决定从对间谍所一间一间书亭问询做起。
要认真地去查,要装腔作势地查遍每一个书亭。
那么,首先就从郭淳开始吧,可是这家伙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到蜂亭。
间谍所有五间书亭,除了博士和他与郭淳的蜂亭、泣紫和郝娀的蜻亭,荆絭与荒沣是蜘亭的,剩下的就是苌牝和蔺溱、绪烬螳亭了。当然,还有资料亭的瞿茼和二楼的五个情报分析人员,虽然在册,他是无法去查的。
郭淳总算来了,听子青传达了乔诡的意思后立刻道:“那晚我与荒沣一起喝酒来着……”
“喝酒?”收起了记事本,子青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满地道:“怎么不叫我呢?”
“哎呀,子青,你就别说漂亮话了,你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和我们混在一起合适么?”他瞥了子青一眼,笑道:“我们可都听说了,你见到藤莉就像老鼠见了猫,我们叫你出来喝酒你不是害你嘛?”
“卧槽,是谁在编排我啊?”子青的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瞪起了眼睛。
“好了好了,不说了。”郭淳推子青出蜂亭:“我和荒沣在秦川街秦味食铺喝酒,老板娘和小二都可以为我们作证的。你快去调查其他人吧。”
子青出了书亭来到了走廊上,决定还是先去蔺溱螳亭。
螳亭以苌牝为主,另外两人是蔺溱和绪烬。
他们三个都在,见他进书亭都把眼睛盯在他身上。他一本正经地朝他们躬腰作揖道:“前辈、各位同事,你们都知道了吧,荆絭死了?”
“嗯,这事我们都知道了。”苌牝冷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他朝苌牝再次躬腰,道:“乔诡博士怀疑凶犯来自荆絭君熟识的内部人士,故命令子青对间谍所全体同事进行询问。所以,冒犯各位了。”
他再次躬腰作揖。
“是这样啊。”苌牝点点头,道:“子青不必在意,毕竟是工作嘛。那,就从我开始吧。前天晚上是吧……我在彩虹街与亚文堂几位修道者一起喝酒,晚了就睡在那儿了。嗯……修道者的名字是江夫、田丰。”
亚文堂有秦国军方背景,很多修道者日后成了秦军的追随者、有些做了间谍,苌牝从事情报工作,与他们接触是理所当然的。子青在记事丝帛本上记上了修道者名字,向苌牝低头道:“谢谢前辈谅解。”
“我在家里整理准备出差的行囊,原来准备去黾池出差的。那个……乔诡博士的邮差曾在亥时来到我家,通知我说出差取销了……然后我就睡了。”绪烬见子青目光看向自己立刻主动地说明道:“没有证明人,就我自己。”
“诺。”子青朝他躬腰作揖:“谢谢绪烬。”
抬头,他朝蔺溱咧嘴笑了一下:“蔺溱,轮到你了。”
蔺溱一脸懵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认真地想了一下道:“那晚我在英子食铺喝酒,还与隔壁桌子的人聊过天……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老板娘和小二应该会记得我吧?”
英子食铺人来人往的,他确实在英子食铺吃了东西喝了酒,如果忽视了蔺媚在场的情节,他说得也是实话。至于是不是与人聊了天,老板娘也不一定记得住……
呵呵,蔺溱也是个滑头的人哦。他满意地笑着朝他低头致意道:“我明白了,谢谢蔺溱。”
“谢谢,打扰了。”他朝书亭其他人躬腰作揖道。
来到泣紫她们的蜻亭。但是,她们应该已经去了黾池,不在书亭里,子青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敲起了蜻亭的门。
没有回应。
他去了资料亭,敲门。
“子青。”有了回声,瞿茼抬头对他道:“要看资料么?进来好了。”
“哦,我就不进了。是这样的,前天荆絭出事了,博士命令我调查间谍所所有在册人员在凶案发生时的去向,所以,只能打扰你了,请谅解。”他略略躬腰地解释了一下。
“荆絭死了么?”她很惊愕。随后她想了一下道:“……前晚是吧?前晚我与书记亭的蔺媚在一起,她晚上无聊,来我寓所聊天……”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朝瞿茼躬腰作揖,回蜂亭去了。
一圈戏走过场,下面该是外出核实情况环节了。
郭淳不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刚跪坐,门被敲响了,有人推开门探头朝房里望了一眼,是蔺媚。
“子青,你在蜂亭啊……郭淳出去了么?太好了。”见子青在座,她走进蜂亭,态度很恭维。
来到了子青的跟前,朝他躬腰问道:“子青,你很忙么……”
“是啊,我奉博士的命令调查荆絭被杀案。他说,荆絭是死于秦国太子府内部人士之手。”子青不待她说完,抢了她的话,瞅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他判断的对么?”
蔺媚很会说话,他不想顺着她的话题走,能够抵住她的软肋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她楞了一下,脸色白了,随即挤出笑意,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他是死在谁的手里的。也怪,他怎么肯定与太子府有关呢?”
他笑了:“这我就不清楚了。嗯,看起来你神通广大啊,我们的交易可以完成了?”
她点头,道:“我找你就是这事,想尽快与你交易。但是,你知道的,银子很多,一大包呐,太显眼了,又很重,提在手里很不方便。所以,我想将银子送到某一个地方把交给你。如果你不反对,那么请明天下午未时(两点)到华懋客栈甲三金九房间去,我们在那儿交易。好么?”
她是急不可耐了!这么急着与自己交易,不怕露出马脚么?
但是,没有人愿意拒绝别人给自己送银子的,他也就装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连连表态道:“好。看你方便吧,我怎么着都行。”
“那就这样了。”她笑着瞅着他道。
一大包银子,拿到太子府来确实太显眼了。子青点点头,笑了:“很好。你考虑得很周到。不过,为什么是未时呢?晚上不好吗?可以更好的避人耳目。”
她的脸腮爬上了红晕,乜着眼睛,眼角闪现讥诮的笑意:“我什么时候都行的。可是,你不是有个藤莉姐姐盯着么?我和你约了晚上在客栈见面,传到她耳朵里,那醋坛子可就打翻啦……嘻嘻,我可惹不起。”
“行了,我知道了。”子青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厌恶她自以为是的样子,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子青,如果我晚到了,你一定要等我哦。”她笑吟吟地叮嘱道。
他朝她挥了挥手指,示意知道了。她这就是屁话,等给银子的人来,还要吩咐么?
她喜滋滋地回书记亭去了。
他起身往外走去。还是先去英子食铺问老板娘吧,但愿老板娘记性不是很好才好。
翌日一早,子青赶去了彩虹街,虽然知道苌牝不是凶手。但是,亚文堂那二位修道者还是要去拜访一下的,混个脸熟也不错。江夫、田丰……呵呵,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和他们见了面,聊了聊,他回到了风采画铺。
午后,在风采画铺歇了一会儿,子青揣着蔺媚与楚国特使府幕僚见面的画像赶去了华懋客栈。
在客栈门口看了下太阳位置,估计已经是未时了,他进了客栈,去了客栈厅堂,准备往甲三金九房去。
忽然,他想起蔺媚与他告别时的嘱咐,“如果我晚到了,你一定要等我哦”,他感觉似曾相似,在哪儿看见过这一幕?
对了,是荆絭被杀的现场!荆絭为了等蔺媚,留着门等她,被突然闯进来的蔺溱杀了个措手不及。难道他今天也要对自己来这一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意了,有了胆颤心惊的感觉。立即,他出了大厅,往走廊中间的廊道口那儿走去。
华懋客栈有许多廊道,甲三金九房房间属于边上的房间,走廊道的客人很少。他进了廊道。廊道上没有人。他立刻拿出了内侧口袋里备用的面皮用口水粘在脸上,随后将调试好是颜色把自己头、耳朵、脖子、手臂和手全部抹了一遍。这个颜色他没有加铅粉,是用砖红加了墨水和杏油,黝黑中透着红色,妥妥的一个胡族人的样子。
随后他走到了廊道口,躲在廊道细细查看走廊道里的动静。
廊道只有微弱的灯盏光,廊道里空无一人。
已经到未时了,蔺媚该出现了。他在甲三金九房号附近的廊道停留,又前后观察了一番。
过了一会,从北端的廊道口过来了一个人,匆匆地往甲三金九房号房间走来。不出他意外,果然就是蔺溱。
子青决定不见他,马上离开客栈。于是,他迎着蔺溱走了过去。
但是,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子青忽然就察觉到了危险,立刻朝边上闪了一步,几乎同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他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