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只有阿芙洛狄忒一个人找厄里斯麻烦,吉尔伽美什也找到过厄里斯,但他和阿芙洛狄忒不一样,他很理智,当然,这部分的理智来自于他看见言峰绮礼手上未消失的令咒。
伊什妲尔没死,可却下落不明。
这熟悉的从手中失去珍宝的感觉,吉尔伽美什感到无比愤怒,以及从心底蔓延开来的空茫和沉重。
他能想象出,没死的千叶为什么不出现在他面前,只能是受了重伤无法自由活动。
他的女神,被王视若珍宝的女神,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煎熬着,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红色的眼瞳冰冷的眯起俯视着一切蝼蚁,被王的威压震裂的墙壁,黑色的裂痕往更远处延伸。
巨大的巴比伦宝库尽数出现在吉尔伽美什身后,他的手指所指的方向,就是他的杀意所向之处。
吉尔伽美什是完全不输给纯性神明的半神。
三个神明聚在间桐家,那庞大的几乎冲天的魔力将间桐家彻底暴露在所有明处的暗处的人探知中。
整个冬木市,每一个街道都有使魔在寻找千叶。
她能认出来,那是言峰绮礼的使魔。
这又让千叶感到疑惑,既然已经决定放弃她,让她去死,又为什么还来找她?知道她还活着所以想补一刀么?
千叶的想法异常阴暗,整个人陷入了奇异的圈子里。
她身后的迪卢木多一脸担忧,第n次自责自己的无能为力。
“迪卢木多,我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
千叶抚摸着自己的脸,在潮湿的阴暗处,目光朦胧的仰视着呈保护姿态站在她面前的黑骑士。
迪卢木多声音轻柔,微微弯下腰柔声呢喃:“不会,公主您很美。”
“我感觉自己像潮湿的蘑菇……”
迪卢木多不忍心看到小公主这般脆弱的样子,犹豫自己这满身贪欲的身体是否还有资格触碰他的公主,可终究还是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感受到公主娇软的身体,便觉得自己充满阴暗的人生照进了光明。
“属下卑微,您要是觉得冷就靠进来吧。”
千叶乖乖窝在迪卢木多的怀里,小手抓着迪卢木多的衣服,沉默着。
男人拥着千叶,环顾四周,这里距离间桐宅终归太近了些,抱着千叶跃上屋顶,跳进了周围的一家无人的老旧庭院里。
只是运气不好,直接碰见了在这里隐蔽的卫宫切嗣,他是追着吉尔伽美什过来的,就算自己的妻子被抓进了间桐家,这个男人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筹谋。
自从圣杯战争开始,卫宫切嗣一直隐藏在暗处活动,一切明面上的行动都是由爱丽丝菲尔和saber来做,倒是没和千叶正面碰过。
他到底还是不太相信那位女性的骑士王,从那一晚卫宫切嗣下命令让她杀了迪卢木多,saber却有些不满,这有违骑士道开始,两人之间的理念就背道而驰了。
所以就算是现在,saber和卫宫切嗣也是分开行动的的。
他看见千叶,第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你是千叶?”
见千叶沉默,卫宫切嗣自顾自说下去:“之前和你哥哥一起找到你,但当时圣杯的事迫在眉睫,我就没把你带走。”
他说的应该是言峰千叶的“尸体”。
卫宫切嗣打量着千叶,一直紧绷沉凝的脸有了丝缓和:“看来你很好。”
虽然脸色苍白,但大病初愈的身体都是如此,更何况现下流传的沸沸扬扬的assassin死在厄里斯手里的流言,千叶比卫宫切嗣发现她还要早的发现卫宫切嗣,提前让迪卢木多灵子化了。
“言峰绮礼没让你乖乖待在家里么?”
卫宫切嗣自然询问着,似乎并不觉得千叶顶着这张陌生人的脸有什么不妥。
千叶跟着他进了庭院,步子有些缓慢,不停歇的剧痛让这具身体开始麻木,连行动都迟钝的不少“你能认出我?”
卫宫切嗣的情报系统并不输给教会,assassin是言峰千叶的事,从几件事情能推断出来。
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或许还有些失望。
他以为千叶即便身处黑暗也能保证自身的澄澈,可她既然能成为英灵被召唤,必然有欲`望。
一旦和欲`望沾染上的,不论是人还是神,都会一步步迈向和最初不一样的未来。
“我必须要得到圣杯。”
卫宫切嗣站在走廊的廊檐下,他自身的黑暗和外头明媚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声音沉静淡漠,和笃定。
赌上了最后希望的决定。
卫宫切嗣是输不起的。
千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孤注一掷的绝望,他的愿望太虚无缥缈,他努力了那么多年,自己都快迷失在杀人和拯救世人的循环中,只有圣杯能解救他。
千叶最初是需要圣杯的,可阿芙洛狄忒的出现已经足够了,圣杯对千叶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可厄里斯还在,圣杯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但唯独不能属于厄里斯。
“你的敌人不是我,我对圣杯没兴趣。”
“那你哥哥呢?”
卫宫切嗣转过身,深沉的视线望着千叶:“言峰绮礼,我曾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那个男人很危险。”
卫宫切嗣的直觉有时候有着出乎意料的敏锐度。
可事到如今,千叶也看不懂哥哥到底想做什么。
她已经开始怀疑那曾经和自己一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到底是不是言峰绮礼。
“我不希望你出现在这里。”
卫宫切嗣冰凉的手抚上千叶的脸颊,粗糙的有薄茧的掌心摩挲着女孩娇嫩的肌肤,这只有些奇异失落的黑色大猫,目光暗沉,“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染脏你,千叶,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被其他人染脏么?”
千叶一怔。
大猫的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晦暗,“你会的吧,我无法想象万一失败了,连你也被污泥浸染了灵魂,我又该如何坚持下去。”
卫宫切嗣本不该说这些的,可或许这场战争已经到了尾声,有些话这时候不说,或许就没机会说了。
“切嗣……”
卫宫切嗣打开携带的箱子,当着千叶的面组装了枪械,背在身上,别在衣服里,最后抬手摸了摸千叶的头发,说道:“我不希望在间桐家看到你。”
说完,就走了。
隔了段距离,千叶能感知到姐姐和厄里斯的气息在间桐宅,她是不会不去的。
圣杯即将出世,她要是再见不到姐姐,就无法和姐姐回奥林匹斯山了。
“迪卢木多,我该怎么做?”
千叶茫然看着虚空,呢喃着,呼吸清浅,她身后出现一道黑影,千叶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直至弯下腰蹲在地上,惨白的皮肤,一丝丝的血珠从毛孔里渗出来,迪卢木多立即抱住往地上倒下去的千叶,不停的用袖子擦着千叶身上渗出来的血。
“公主!”
迪卢木多急躁的呼喊着千叶,却见先前还痛苦的颤抖的千叶渐渐平缓下来,连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更加灰蒙蒙的了。
千叶眼眶泛红,咬牙切齿:“绮礼。”
就连迪卢木多也没看清千叶是怎么动作,她从地上起身,身形一晃就消失在空气里。
迪卢木多惊愕于千叶恢复了魔力,循着千叶留下的魔力痕迹追了过去。
一出现在御主的身边,千叶的魔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她一巴掌打掉了言峰绮礼手里的圣经,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喘息着,声音也变了调子。“你都知道的吧!知道我如何在暗处苟延残喘,被厄里斯害的如何痛苦,你应该知道的,御主和英灵心灵相通,你怎么会不知道!”
千叶蹦出了最后两个字:“哥哥!”
明明被千叶愤怒质问着,言峰绮礼的神色丝毫不变,反而眼底泛开一抹笑意,他凝视着千叶被破碎的悲伤笼罩的眼睛,感到无比的……怜惜。
“原来千叶也会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言峰绮礼笑容深邃,从地上捡起被千叶扔掉的圣经,翻开一页,里头赫然是千叶国小毕业和言峰绮礼在班级门口合照的相片。
他站在走廊的阴暗处,脚边是间桐家家主的尸体,语调轻快而愉悦:“比起千叶信赖单纯的注视着我,你此刻的神情更让我喜爱。”
宽厚温热的大手拉住千叶紧攥着的小拳头,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包含扭曲爱意的情绪战栗的传达过来,千叶身形一颤。
“多么美妙的景象,千叶,你总能让我一次又一次感到惊喜。”言峰绮礼含笑注视着千叶含怒的目光逐渐变得晦暗,这种,将干净的东西亲手染脏的感觉是会上瘾的。
言峰绮礼喟叹着,嗓音因为兴奋和难耐而有些隐忍沙哑,“上一次惊喜,还是在察觉那份肮脏又背德的情感时……千叶还记不记得,那年暑假,我带你去海边玩。”
言峰绮礼压低了声音,如魔鬼的低吟,千叶咬着唇,惊恐的情绪将她紧紧包裹着,她努力将自己的手从言峰绮礼手中挣脱开来,甚至用了魔力,他并不将千叶的排斥放在眼底,他该说的还是会说的。
言峰绮礼摊开手,比划了一个弧度,“将你这样抱在怀里,紧贴着你的身体我就起了反应,是不是很恶心?”
男人笑随意而恶劣,这种肮脏的情感他最初是恐惧而拒绝的,他信仰者主教,他喜爱着他可爱的妹妹,为什么要让他背负上那样一种奇特的情感?
他是不正常的,从意识到这一点开始,言峰绮礼就一直在寻求治愈自己的方法,克劳蒂亚是他漫长寻找中最后的一个救赎。
可惜她失败了,当言峰绮礼发现克劳蒂亚的失败会让他愉悦时他就隐约察觉到自己是个人渣才对,他想要克劳蒂亚治愈他,可又无比期待看着克劳蒂亚因为无法治愈他而失望叹息的模样。
那个女人的死亡带走了言峰绮礼对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样的结局,让人绝望又无比兴奋。
他爱着千叶,以那种恶心的情感喜欢着千叶。
她是言峰绮礼欲`望的来源,也是言峰绮礼最后的救赎。
“你活一天,我爱你一天,有时候也会好奇,万一哪天你离我远去,我会伤心么?”
言峰绮礼低喃着,如脉脉情话。
“墨忒!”
阿芙洛狄忒在楼梯口惊讶的喊了千叶的名字。
她欣喜的过来打量千叶的身体,确定没伤病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轻松过后,她却发现她的墨忒有些不对劲,那双总是漂亮明媚的眼睛里被一层灰暗的雾气笼罩,她注视阿芙洛狄忒,幽幽问道:“姐姐是爱神,姐姐会爱着所有人么?”
阿芙洛狄忒总是不喜欢和千叶讨论这类的话题,可她还是认真回答:“爱啊,姐姐更爱墨忒。”
“万一他们都死了呢?姐姐也会爱着他们么?”
阿芙洛狄忒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那处黑暗的角落,那里空无一人,她亲了亲千叶的额头,笑的温柔又凉薄:“姐姐只爱活着的信徒,都死了,就没有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