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天空没有一颗星子,惨淡的月光朦胧着照射着眼前的道路,宝蓝顶棚的马车疾驰而去,的的蹄音尖锐的响起,在搅扰了已经安睡的众人清梦后,又迅速的消失离去。
马车内,景昭表情神色莫辨,狭长的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水风。
林水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他不问,她也不打算开口——本来这种事情……怎么开口?她该怎么解释从小在景昭眼皮子底下长大,什么时候练就的绝世武功?
她沉默半晌,也是把裹进羊皮毯中的水袋子拿了出来,递给他,开口道:
“这是我早就让人准备好的银耳莲子粥,切碎熬稠了倒进牛皮水袋里,亏得羊皮毯保温效果不错,还热乎乎的呢……你肯定一天滴水粒米未进了,快喝一点。”
景昭依旧沉默,可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就把袋子握在手中发起了呆。
“你再喝一点……”
“风儿,”景昭终于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武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我当年只是教了你一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啊……风儿,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林水风叹了一口气——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有想到该怎么蒙混过去,只是感觉她即将要说的话特别不靠谱而已,但即使这样,也得厚着脸皮说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那个扈飞白?”
她试探的说了这么一句后,就暗想他会不会生气,结果果然,景昭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不过,这么不爽的表情,除了让她有些小开森,也能猜测到这件事应该在他心里留有了心结。
虽然心结这个东东不好,但能让他一下子就相信她的话,还是比较容易糊弄过关的。
“……当然记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伤心,你,你不还说,你刺了他一剑吗,最后……怎么样了啊,死了没啊?”
林水风听到他有些阴阳怪气的说着,尤其是最后四个字……好想大笑出来损损他,只是……唉还是算了,还是接着忽悠吧。
“不知道,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你之所以没见过他,是因为我们相见的时间都在晚上……哎哎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和他只是发乎情止乎礼!”
“还,还发乎情止乎礼?”景昭的脸越来越黑了。
“那那,你是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不很清楚嘛!这个时候竟然怀疑我了!”
话音刚落,景昭的脸再度由黑变红。
“他到最后只是把他的一身绝世武功渡给我,然后就消失匿迹了,好了,就这么多了。”这样的解释,应该欧了吧?
“你是怎么遇见他的,为什么都在夜里相会,他是做什么的不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下,还有他为什么舍得将自己的绝世武功传给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你为什么又刺了他一剑?”
面对着景昭的咄咄逼人的逼问,林水风睁大了双眼——我去,这也太可怕了吧?这这……看他这模样,以后她要是和别的男人说一句话,是不是也得交代半天啊?
这也跟上一个少年与魔剑的任务中,那隐约可见的扈飞白的前身也太像了——登时脑中一片白光闪过,她震惊的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问的那些话,这么让你无言以对吗?”
“我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了,你对,‘扈飞白’这个扈姓,怎么看?”
“飞扬跋扈,不是你说的吗?”景昭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如果……突然有一天,你,我是说假如,假如某天我忘了所有人的名字,只记得这个名字,你会不会连名带姓的这么称呼自己?就想让我找到你?”这是她心头一个致命的疑问,因为前一世扈飞白只称呼自己为“飞白”,并没有这个扈姓,怎么一回到万江国,他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姓……
“你确定你真的会忘了所有人的名字?包括我的?”景昭眼光灼灼的看着她。
“……是的,不过我说的是万一……”
“确实,我会用这个名字,这个姓,虽然我是那么的讨厌它。”景昭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再度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我叫了这个名字,你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她没有回答,早已是泪流满面。
“风儿,我……好了我不再逼问你了,对不起,”他见她这副模样,突然间很懊恼,也很生自己的气,赶紧伸出手为她擦拭眼泪:“你看看,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还尽问这些没用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她一下扑进怀里。
“是啊,你会叫这个名字……可你为什么?”她蓦地想起元瑶,抬头看他,泪眼迷蒙:“那你身边怎么会有其他的女人?你说你这么爱我,不是很矛盾吗?”
“我……”景昭正愁说些什么,突然见她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瞬间他便心知肚明,眸底的光也渐渐冷了下去:“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扈飞白。”
“是的,我知道你是景昭……我知道我永远也逃不掉了,但请你可不可以永远用这个身份陪着我?我愿意沉沦在这个世界里,再也不要回去了。”
“……好。”其实到底景昭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那么的难过与不舍,他一直以为自己完全了解她的内心,现在突然发现他对她竟然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让他害怕,让他只想紧紧的拥抱住怀里的人。
不管了,什么扈飞白,什么盖世神功,就让他们随风而去吧……突然想起她以前和他说过,女人必须有些小秘密,这样才能让男人更加的爱她……好吧,他微微苦笑,虽然这些秘密不算小,但他却好像更加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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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水风本来想着就这么直接逃出魏国,反正除了她得罪的很惨的北离国,西方还有一些边陲小国,虽然并不富庶,但听说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可她虽然这么想,而且仗着神功精力也很旺盛,但在奔波了三天后,就发现景昭的状态开始慢慢的不好起来了。
她一路上只知道赶路,这才猛地想起景昭当初为了追上北离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好不容易赶上了也没休息两天,就带着她策马扬鞭往回走,刚回家更是没消停,就直接下了大狱,然后有被她就出来继续在路上奔波了五天……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再不显老也毕竟上了年纪,身体不垮才怪。
于是林水风不打算再往前走了,为了想让景昭休息一会儿,不得不骗他说自己也是颠得难受,想停车睡一会儿,她实在太了解景昭了,如果说为了他的身体,他是断然不会让马车停下一时片刻,但要是说自己,他怎样都会同意。
两人简单的吃了些干粮,林水风看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就说让他睡一会儿,但他死活不肯闭上眼睛休息。
最后没办法,她说要他陪自己一起睡,他这才抱着她睡下,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气息渐渐稳定,动了动他环在她腰侧的手,见没动静,便悄悄的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些钱让他好好看护景昭,就迈开腿准备出去看看附近的地形。
这是一座大山环绕下的村落,远处的山峰高耸入云,山顶似是常年雾气不断,她见此风景,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和白黎轩一起生活过的有着锁剑塔的大山。
只是往事不可追忆,而前世那个执着的人,又化身成了另外一个人,仍旧带着千世万世的执念,固执的守在她的身边,相依相偎,不离不弃。
她先去附近的村落看了看,这才发现村中没有几户人家,年轻的嫌村子太冷清会阻碍自己的发展,纷纷去了大山外面的城市,只留了一些老弱妇孺在此,所以说空房子不少,这下正中林水风的下怀。
她向村长表明来意,跟随着他在靠近大山脚下的一旁看中了一间青砖瓦房,倒是朴素清净,只是因为长期不住人显得蒙尘许久,也没有被褥锅碗瓢勺一系列的生活用具,于是又给了村长一些钱,让他派人过来打扫一下,置办一些必须的用物,村里人见到她给的价钱优渥,自然是乐意听她的吩咐。
她看着一切就绪,就准备返回马车看看景昭醒了没,刚走到村门口,就看到景昭急匆匆而来的身影。
她看到他,心头蓦地一暖。
“风儿,你去哪里了?”景昭看到她的一瞬间,那种刚刚似被人抛弃的沉重心情登时消失不见,将她紧紧揽进怀中,抱了一会儿,才接着开口问她:
“我一睁眼,就发现你不见了。”
“我以为你会睡到我回来呢。”她轻轻的抚上他瘦削的脊背,笑着说。
“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睡得踏实。”他抱着她,满足的喟叹道。
“以后咱们就能安定下来了,你看看,”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先松开她一会儿,随后指着身后的村落,开心地说道:
“这里依山傍水,虽然有些冷清,但却是个隐居的好地方,我听村长说,出了村子往南走半天,就会有一个小城镇,以后我们需要什么就可以去那里购买……往后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人打扰我们的清净了。”
她说过以后觉得景昭应该会很高兴,没想到他的神色瞬间黯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