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焦虑万分的抱着那个女孩,急匆匆的走了,将他一人留在原地。
是啊,没有人关心他,唯一爱他的母亲已经走了很久了,父亲当年抛弃了他们,现在依然如此。
未来的驸马?哼,他微微冷笑——什么驸马,他不稀罕!
******
林水风迷迷糊糊中,就感觉阵阵柔和清凉的微风一直轻抚着她小小的身体,额头和面颊不知被何人用浸了草药清香的液体轻轻擦拭着,冰冰凉凉的,燥热和闷胀感缓和不少,让她禁不住舒服的呻*吟出声。
“公主,你醒了吗?”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她微微睁眼,只看到了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狭长的凤眸内满是担忧之色。
“景叔叔,”她想要坐起来,只觉得身子有些发沉,景昭见状,赶紧伸手小心翼翼的扶住她,她皱了皱眉头,接着说:
“我刚才是怎么了?”
“公主为了给臣找玉佩,中暑了,公主待臣一片真情,让臣……”他话语间有些哽咽,最后竟说不下去。
“天啊,景叔叔比我这个小孩子还像小孩子,风儿今天待你好些,你就感动的哭鼻子,那要是风儿每分每秒的待你好,你不哭成了汪洋大海?呵呵,据听说景叔叔战场之中杀伐果决,被人称作冷面郎君,我是怎样都不信的,因为景叔叔在风儿面前,温柔得像个女孩子一样!瞧你紧张的,我不就是晕了一会儿嘛。”
景昭被她说的俊脸微红,听到最后,却又禁不住嗔怪:“晕了一会儿?公主整整睡了一下午了,陛下和皇后守了你大半日,方才被臣好说歹说才下去进膳的。”
“啊……那景叔叔怎么不去吃饭?”
“公主不醒来,臣怎么敢去吃饭,再说,公主不醒,臣也不觉得饿,来,”他转身,从旁边的小茶几上端来一个茶盏,笑着看着她:
“这是夏枯草蜜茶,清热解暑最好了,公主睡了这么久,也该渴了,来,喝吧。”
林水风笑嘻嘻的想要接过自己喝,景昭却不放心,坚持抱着她亲自喂她,她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是个小孩子,也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不好意思之说,也就乐得有人照顾。
景昭抱着她,面颊离她很近,她喝茶的同时,也很开心近距离欣赏美男子,却突然发现他下巴处青青的胡茬,赶紧咽下口中的蜜茶,诧异的问他:
“景叔叔长胡子了,怎么不剃一下啊?”
“臣已经二十九快三十了,所谓男子三十而立,”景昭见她喝完,掏出手绢替她擦了擦嘴唇,又接着说:
“男子到了臣这个年龄,就应该蓄须以求成熟稳重了。”
“留胡子不叫成熟,是叫老!怪不得我发现近日父皇像老了十岁的感觉,原来就是他的胡子做的怪!”她嘟起嘴,一副小孩子做派的说。
“怎么,小丫头刚醒竟开始嫌弃父皇了?”林耀刚进门,就听到自己闺女如此贬低老爹,禁不住嗔怪的开口。
“唉,父皇,不怪风儿说你,你看看,人家景叔叔只比你小一岁,结果因为你留着胡子的缘故,愣是感觉比人家大了十岁,不过,”她瞅了景昭一眼,惋惜的伸手摸了摸他尚还细嫩的下巴,不去看他泛红的面颊,只打趣的说:
“只可惜景叔叔留了胡子,估计也会和父皇一般显老了!真是的,明明一个绝世美男子,偏把自己弄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
景昭转了转眼珠,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刚刚露出胡茬的下巴。
“景老弟千万别被这小丫头给忽悠了!”林耀见景昭一副当真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老弟一向睿智沉着,不过朕总会在你和风儿相处的时候,看到你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呢,真是有趣,哈哈哈哈!”
“父皇笑什么,风儿说的是真的!”林水风不满的嘟起唇。
只是以后景昭一生真的再也没有蓄过须,当日一个幼女的戏言,竟让一个铁骨铮铮的沙场男儿做为一生的承诺,直到那个女孩长大成亭亭玉立的女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管风云几变,他对她却一直永如初心。
********
过了一些时日林水风在宫中无聊,想着上次她因为找玉佩中暑,害景明被他老爹一顿好骂,结果闹得小屁孩把他这种压抑烦躁的心情,间接的转移给她不少,冷脸臭脸一大堆,估计他每天进宫都是被景昭逼着来的,有时候景昭因为有事不来,他也根本不会主动前来。
唉,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她也好歹活了好几世,这一次让一个小孩子讨厌了,着实心头不爽,于是过了两天,命人准备了一些这个时代男孩子们喜欢玩的七巧板和鲁班锁,连带着一些制造精良的小宝剑和小弓箭等等全部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景昭的居住地——镇南侯府。
这是她第一次来景昭和景明这对父子的家,这也是她第一次出宫,出宫之前央求了自己父皇和母后良久,他们才答应,只是答应后却还想要通知景昭在府内做好准备,林水风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觉得大张旗鼓过去已经很张扬了,还让人家接驾,弄得跟出了多大的事一样,于是坚决不同意,还借着给景昭和景明送惊喜的借口,隐瞒着来到了他家门前。
镇南侯府的外围很是气派,林水风没让门房通传,只跟着下人的领路,径直来到了景昭此刻所在的地方。
林水风看着眼前的菜园田洼,不远处整齐四方的土地中生长的郁郁葱葱的麦田和前方长势喜人的果林,还有菜园内那个赤着脚弯着腰拿着镰刀收割韭菜的农人……她忍住笑,一路跳着脚避开生长的青翠可人的蔬菜,小心翼翼的向那人走去。
“景叔叔!”她大声的喊了他一声。
景昭此时刚把割下来的韭菜放进一旁的竹筐中,猛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正冲他笑着。
“公主!”他大吃一惊,想低头行礼的同时,突然看到自己狼狈肮脏的衣服,登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景叔叔果然与众不同,我原本还以为这个时间段,你应该喝喝下午茶,看看书卷什么的,没想到……嘻嘻。”
“让公主看到臣这么狼狈的一幕……臣惭愧,请公主移驾花厅,臣换了衣服就会过来……”
“不用不用,把你吓到是我的错,其实我今天就是简单的想过来瞧瞧你和景明的家,竟有了意外收获,得知了景叔叔不为人知的田园雅趣,本来是想给你惊喜,但景叔叔这样……哈哈,也是给了我惊喜!”
“让,让……让公主看笑话了。”景昭窘的脸上热度一直退不下去,又听林水风噼里啪啦的接着说:
“只是景叔叔你下田干活,怎么还脱了鞋子呢?”
景昭听罢,汗颜无比,额头间落下几颗汗珠,他下意识伸手一抹,却突然发现自己满手泥土,想必脸上更是不成样子了……他果然见林水风笑的更是搞怪,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有些吞吞吐吐的说:
“臣以前没跟着陛下时,是乡下的穷苦孩子,还记得儿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脱了鞋子在田地里跟在父母后面跑,跟着他们种田摘菜……可惜父母皆被瘟疫夺走性命,不得已才走上了参军的道路,这才认识了陛下,跟着他才有了臣今日的荣耀,不过臣还是怀念儿时时光,每每如此,竟恍惚觉得回到了从前……于是让公主见笑了。”
“真的吗?”林水风想了想,也一把将鞋子脱了下来。
“公主!”景昭再度被吓了一大跳,却见她欢脱无比的光着脚在田里跳着笑着,不由得心头一软——他所看重的人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起码在他心中的如此的……明儿好福气,连他……都有些羡慕。
“哦对了,你们,”他看向一旁的下人:“去把景明叫来,告诉他公主来了!”
他看着下人火速离去后,又看了眼光着脚在田里走着的林水风,突然间有些心疼,赶紧唤道:“公主,你的脚不疼吗?臣还是领你下去洗洗脚穿上鞋子吧?”
“不疼啊,泥土软软的,很舒服!”说实话,经历了这几世,她还是第一次光脚丫走在泥地上,这种感觉,果然让人心情愉悦,好像整个人都得到了自由,得到了解脱。
“景叔叔好小气,以前都不告诉风儿有这么好玩的事情。”林水风玩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景明有些不情愿的过来了,心想他果然还是对自己心里有些阴影,不过看在他父亲的面上,她还是必须对他多多容忍一些。
她招了招手,示意紧紧跟随的宫人们将她给景明带的东西拿出来:
“景明你看,”她跑过去,牵了景明的小手,拿了包袱里的东西给他瞧:
“这些都是我千挑万选给你的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喏,这个是陀螺,这个是鲁班锁……你都玩过了吗?我觉得男孩子应该喜欢刀剑什么的,只是你还小,玩那些有些危险,这把青铜小剑没有开刃,手感也特别好,玩耍起来应该会很顺手,且又安全啊……”
景明刚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听着林水风的喋喋不休,到后来,渐渐的心头躁火涌出,看着她还要一个劲的说,也顾不得景昭在一旁紧紧盯着了,由着自己的厌恶的心思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公主!你说的这些我的知道,而且你拿的我都有!你不用一个劲的反复的说!”
景昭闻言先是一惊,赶紧看向林水风的神色,发觉她面上有些尴尬,再看向自家儿子时,已是大怒,于是不由分说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你是什么态度!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公主说话!”
景明冷不防的被景昭打了一巴掌,正好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钻入心扉,让他本来就不耐烦的情绪突然间爆发了:
“我就这态度!我不喜欢她!他们都是她是个妖怪!从小都不会哭的!才五岁说话就像个大人,他们都说她肯定是异类!哼!不是异类也是被当年战场上的孤魂野鬼夺了魂!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林水风闻言大吃一惊,她平日里已经刻意的让自己说话像个小孩子了,没想到在其他人的眼中,还是有着这么惊人的破绽……她见景昭一把揪住景明的衣领就准备往地上摔去,赶紧伸手阻拦:
“景叔叔,你不要打他……这个……喜不喜欢确实得由自己的心而定,你不要勉强……”她还没说完,就又被小屁孩吼着打断:
“妖女!我不用你求情!我才不想当你的驸马呢!我不稀罕什么破驸马!都是因为你!我母亲才会死的!呜啊哇哇!!!娘!娘!你还是把孩儿带走吧!”
景昭看着手中提着的儿子,看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伤心无比,又听他口口声声喊着娘亲,心中百味翻腾,越发不是个滋味。
林水风真是越看越后悔,想着自己出来看看救命恩人,却把他家里搅得鸡犬不宁,都快父子反目了,她想赶紧离开让双方冷静,可她又怕自己走了,景昭在气头上下手没有分寸,再把景明打出个好歹,那她又是大罪了,于是赶紧上前拉住景昭的手,示意他放开景明:
“景叔叔,你消消气,你……你,你先放开他!”
景昭看眼前的小女孩急的满脸通红,心中隐隐发疼,瞪了眼自家儿子,才不情愿的松开手。
“景明,你脸疼不疼?”她说着,就伸出手碰了下他被景昭打的红了一片的左脸,却被景明一把推在地上。
“我不……”不用你管这四个字景明到底也没说出口,因为他看着被自己推在地上的女孩,看着她吃痛的表情,心中竟开始隐隐后悔,却又禁不住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