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路狂奔大约十里地,元毓料定上官秋芙不会追过来,遂将马车行进的速度放缓。
云霖就在这时坐到元毓的身旁,扶着他的肩,调侃:“不错啊。咱们配合果然默契。”
元毓弹开他的手,冷哼一声:“少来。我看你根本不想离开,就等着去西苑当驸马。”
云霖好笑道:“此话怎讲?我何曾表达过这样的意思?”
元毓瞥他一眼:“的确没有。但你唧唧歪歪一大堆也没有跟她坦白。就她腹中那点笔墨,就她那点智商,能听懂你弯弯绕绕的话吗?你又在怕什么?”
他指的自然是云霖刻意向上官秋芙隐瞒与他成亲之事。
云霖岂会不知,遂耐心解释道:“其一,中原腹地并没有男男成婚的先例。故而,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还是不要广而告之为妙,尤其你以后还想在苍国登候拜相的话。”犹是,元毓也在须臾间想到自己的前途。他知道云霖说得在理,无从辩驳,又不服气,遂冷冷哼一声。就听云霖续道:“其二,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元毓哂笑:“原来你也知道这个西苑国公主是小人啊?”
云霖苦笑:“听其言必责其无用,观其行必求其功。这西苑帝女是我姑母的女儿,自小就与我相识。正所谓‘三岁看到老’,有些事情她不记得,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元毓挑眉:“说来听听。她究竟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让你如此刻骨铭心?”
云霖蹙眉:“倒是与我无关。”又回忆道:“也就在我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她也不过刚刚牙牙学语,跟随姑母回熙京探亲。后来,某个伺候她的老嬷不小心将她的一个白玉瓷碗打碎,她就哭闹着,非要姑母砍掉那老嬷的双手。再后来,她与我等兄弟闲聊起此事,倒说自己也不喜欢那个白碗,白得瘆人,白得膈应,但谁碰坏她的东西就合该谁倒霉。”
“果真狠毒。难怪你一直不肯招惹。”
“岂止如此。当年师尊还未前来收徒,因我是亡国公主之子,不被父皇看重,故而她也未曾高看我一眼。往后,也就是我灭掉灵衫国,盛名在外,她才对我刮目相看,又多次逼迫姑母向我父皇提及亲上加亲、两国联姻的事情。”
“还好你父皇尚有理智,未曾将你往火坑里推。”
“倒不是这个缘由。父皇曾经也被姑母说服过,但我依然有办法让父皇打消念头。”
就在这时,元毓冲着云霖挑挑眉头,示意他继续。云霖却不道明,只笑着提醒:“我的师尊可是青玄真人。”
元毓眸光一闪,已然洞悉。
的确。如若青玄真人出面,只需向楚帝提及云霖和上官秋芙的八字不合,甚至还可以往更严重的方向说:“如若联姻,恐会殃及西楚未来的国运。”如此,就算楚帝有一万个心动的理由,也必定不会答允这门亲事。
“难怪刚才那西苑公主说自己也找过很多理教长老看你们的八字,想来缘故是在这里。欸,也只有青玄真人有如此本事啦。”
元毓是发自真心的感慨。殊不知云霖偏头端看他的侧脸,竟也想起师尊说过的话来:“你从前在龙源修行的时候,为师专为你卜过一卦:命犯煞星,求而不得,一世畸零;又与紫微星犯冲,事与愿违,注定无宏图霸业。”
呵,求而不得?一世畸零?当初无望的不也求到了,如今中意的不就在身旁?
便是“有子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想到这些,云霖竟极为难得的有些情不自禁,他伸手搂住元毓的腰,便是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就在这时,元毓倒担忧起来:“青玄真人那样做,就不怕这歹毒的西苑公主报复啊?”
云霖笑接:“师尊是修仙之人,区区凡胎肉体怎能奈他何?”
元毓想想,也觉得应是如此,又道:“青玄真人确实不怕她使坏。倒是咱们,如今在这西苑国内,前有阻碍,后有追兵,左右还可能都是她的眼线,倒真不好脱身。”
“有何难?”
云霖接过元毓手中的缰绳,轻轻一扯,四匹骏马竟转身朝北而行。这时,云霖胸有成竹道:“咱们就陪她好好在西苑转转,先去最北的甄城。”
如此安排,元毓登时成丈二和尚:“为何?”
云霖笑答:“甄城往北就是楚国北州。那是我的地盘。西苑帝女可奈何不了我。到时我自会安排人过来接应,而后咱们再一路南下。”
未曾想,元毓更加迷惑:“北州?北州离盛京足足三千里,你发什么神经?”
正所谓: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本来西苑与南越就不接壤。若是此时一直往东南方走,不停不歇,也要耗费半月方能抵达盛京。改道就意味着要绕更多的路,只怕半年都到不了。此时,也不知少翊那边的状况如何,元毓归心似箭,恨不得眨眼就奔去盛京。
云霖怎会不知?遂苦笑一声道:“就连你都想不明白,那西苑帝女就更不可能想到这一点。很显然,她料准我闭关的时日未到,定会折返龙源仙山,故而,她也一定会在西苑国往东南的必经之路拦截。而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原来如此。”元毓恍然大悟。
“此法虽好,倒是真的会绕很多路,很可能就耽误你的事情。”
云霖将一鞭子抽在头马的屁股上,马车加速,颠簸起来的说话声微微颤抖,倒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其实,还有一个更快捷的法子,能让你在半月后就赶回盛京。”
元毓眼睛一亮,催促道:“什么法子?”
云霖淡淡道:“将我交出去。西苑帝女要的是我,不是你,她绝对不会阻拦……”
“黄猫儿黑毛,放屁!”元毓一巴掌挥在云霖的头上,并成功地截断他的话:“我们一道出来的,就该一道回去。再说,那西苑帝女看你的眼神就跟豺狼虎豹似的,你若落入她的手中,还不得被榨干?啧啧,我岂能容忍?以后你敢再提一次,我就敢再打你一次。”
至此,云霖方才重拾笑容,惬意道:“也罢。那我们就权当新婚燕尔,权当这一路在游山玩水。”
元毓瞥他一眼:“黄猫儿黑毛。说什么呢?认识快三年,成亲有五月,还好意思自称新婚燕尔?楼云霖,你脸皮也忒厚了一点。”
云霖连连称是,边说边凑过去在元毓脸颊上轻啄一口:“便是作老夫老妻也成啊。”
元毓一把将人推开:“滚!”但他也只是嘴上不饶人,那脸上乐得像一朵盛开的花,须臾间,更是笑得连眉眼都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