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落的早,又有厚重的浓云,申时刚过外头的天已有些微微的黑。
李姨娘与柳清清坐在桌前,点着盏油灯,手里头正绣着张帕子。
屋内昏黄。
外头是匆忙而过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李姨娘从帕子中抬起头来,语气里有些不悦道:“这都几日了真是没个消停。”
柳清清闻言也停了手中的动作,朝着院门外看去,府中的人匆匆从他们门前而过,不曾朝着她们这里看过一眼,好似从未见到她们一样。
幽幽说着:“从去年开始,府中便一直不太平,开始是二姑娘失踪,现在又成了四姑娘,”说着又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你跟我小心着点,怕是府中不太平,柳家啊,儿女的命不好。”
“姨娘说话小心着点,要是被人听见少不得又是一阵编排。”柳清清慌张的朝着外头看去,见没着什么人才放心下来。
李姨娘悻悻地住了嘴。
李姨娘管着家中吃穿用度,虽比起其他嫡出子女的所用逊色很多,但比起其他姨娘所用的,她们母女俩好上的不止一点半点。
因此是非也多,瞧不得好的,会时常在府中嚼着舌根,空穴不来风,时间久了难免没有人信。
柳清清重新绣着手中的帕子:“其实嫁去南梁也不是不好,只要四姐想通了,于柳家而言总是利大于弊的。”
李姨娘微微撇嘴:“道理我不如你懂得多,但是我也晓得,凡是去和亲的人就算是皇帝的女儿下场都不会太好。”
柳清清没有答话,只是看着这越发黑的天,环顾着四周的墙院,不放手搏一搏怎么知道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来,总比要一辈子被困在这四方院子里的好。
“三姑娘,这是府中近几年的账簿,老奴都给您放在这儿了。”
柳楚楚看着厚厚一摞的账本点头,嘱咐道:“放着吧,这件事别让任何人知晓。”
她回来的时候,父亲和二哥都不在府中,她前几日与大姐商量过,想要计划可行就先要抓住人家的把柄,她得要好好查查家中的账才行。
柳楚楚走在花园僻静的角落里,停在院墙旁边,稍稍一个飞身,越过一片竹林,脚尖轻点两下,纵身一跃,双脚再次落地时已到了个陌生的环境中。
熟稔的穿过小路,来到一座屋前,屋内灯光照的明亮,透过半开的窗,一个欣长身姿的青年手持着书卷坐在书桌前,美睫纤长专注的看着眼前。
青年看了片刻拿起手边的杯子手腕用力一甩,朝着柳楚楚所在的位置飞来,柳楚楚闪身而过将窗户合上,只听得剧烈一声响,七零八落的破碎音掉落一地。
“进来吧。”悠闲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柳楚楚撇嘴,明明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还偏要来这一出。转身从门内进去,嘴上却道:“王爷厉害。”
宗政列一听便笑了,这丫头翻墙进来也不是一两次了,丝毫没有收敛身上的功力,想叫人不发现都难,嘴上又殷勤的很:“说吧,有什么事?”
“王爷真是聪明不凡。”柳楚楚走近几分。
千万马屁,只换来宗政列从鼻腔里传出的轻哼声,柳楚楚不管他的态度,自己搬了个凳子在他身旁坐下,看了眼他看的书籍,是自己馋了许久的兵书。
见她目光直勾勾的,宗政列将书本合上笑问:“想要?”
柳楚楚摇着头:“哪敢跟王爷您抢着书看。”虽说已经抢了很多回了。
宗政列将书往桌上一扔,身子往后靠着,悠哉着道:“这么客气,可你要找的人不在我这儿。”
柳楚楚一听有戏,连忙狗腿道:“还请王爷指点迷津。”
柳依依失踪许久,柳鸿定将找遍了能找到的地方,宗政列暗线密布,若是他都不知晓就没有人知道了,所以她才会来碰碰运气。
柳楚楚一路冒着大风从行宫赶回来,再府中也未曾停歇,此刻脸上惨白一片不见半点血色。
宗政列顺手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屋内顿时充满了冷冽的茶香:“她能去的地方不多,但有几处是其他人想不到的,她很聪明,去了能得人庇护又不会惹人怀疑的地方。”
柳楚楚端起茶杯,水汽氤氲着眼睛,轻轻朝着里面吹着起,更加浸湿脸庞。
如果换作自己,既能得到庇护又不让人怀疑的便只有一处——祁府。
还来不及喝口水,柳楚楚猛的抬起头来,朝着门外匆匆走去,边走边道:“多谢王爷,王爷真是如同菩萨转世救人水火。”
话音落下,门口的人也消失不见。
要不是桌上的茶杯里还留着热气腾腾的水,宗政列还要以为方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被她这么一搅合,也没了看书的心思,走到窗边将方才合上的窗打开,冷风吹过清凉直面而来,望着天边一望无际的黑暗,嘴角勾着一抹笑意,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怎么会是菩萨转世。
*
柳楚楚连忙马不停蹄的赶往祁府去,没有让人禀报自己翻了院墙进去,祁府她来过两回,大概的位置依稀还能记得。
正厅里的欢声笑语热闹不凡,灯火透亮处一群人正坐在一处欢快的吃着晚饭。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小丫鬟端着新鲜出炉的菜品从厨房过来,柳楚楚纵身跃上房屋,脚步轻踏两下趁着夜色伏身在房顶之上。
瓦片发出轻微声响。
在一片气氛祥和中端坐着的祁玉峰似有所察觉般的抬起头,正好对上柳楚楚的眼。
柳楚楚也没有想到他会发现自己,对着他释然一笑,祁玉峰瞧见柳楚楚也是一愣,呆愣了片刻。
柳楚楚作出噤声的手势,祁玉峰朝着她点头,将对视的眼收回,只是心中泛起涟漪,不能再恢复到平静。
坐在他身侧的祁玉商发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祁玉峰心中咯噔一下,随即冷静道:“没事。”
祁玉商最善观察人心,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问,只是双眼随意朝着外面扫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倒是坐在对面的柳依依瞧见,笑着开口:“听三姐说二表哥箭术了得,不知那日与陈姐姐比试结果如何,陈姐姐的箭术我也曾见过,也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