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啊……”尼克的女友琳塞轻轻揉着肚子抱怨道,“我敢打赌那三个家伙现在已经吃饱喝足了。”
尼克补充道:“而且他们绝对想不起来给我们留一张桌子。我觉得跟他们一起行动就是个错误,这里根本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危险,他们所说的保护根本没有兑现的机会,但我们却是实打实为不存在的保护付出了辛苦。”
“是啊,他们把自己的实力吹得那么厉害,结果却根本不打算带着我们深入领域,只想在这边用我们这些工具人把他们自己需要的材料给收集了。我真想一出去就举报他们这种行为!”
“你能跟谁举报啊……学院里教授我们的老师有没有勋爵爵位都不好说,他们哪敢处罚休特子爵啊?就算他真做了什么错事,最多好声好气地提醒他两声就揭过去了。再说狩猎会本来就允许使用一切规则没有禁止的手段,他们也压根没有违规,哪怕老师不偏不倚地判断,这件事他们也没有做错。”
“……唉,只能怪我们自己太蠢了吧。”
走到营地附近,尼克和琳塞收住了话头。
看着几乎已经完全落入地平线之下的太阳,琳塞苦笑道:“我们今天肯定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了,那群飞月兔真的比我想象中难抓很多。”
“反正早回晚回也没什么区别,回来太早说不定他们还以为自己安排给我们的任务很轻松呢……倒是你手臂上的伤口真的不用药剂处理一下吗?那么长一道口子看上去真的很渗人啊。”
“药剂还是能省则省吧,这点小伤一两天也就长好了,药剂应该留给更紧急的情况。”琳塞摇了摇头。
他们两人并肩走进营地,却发现营地当中空无一人。
琳塞有些疑惑:“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吗?我们居然是最快的一组诶。”
“看来其他小组的任务也都挺困难的啊。”尼克说着走到了二层小楼门口附近,按照之前说定的,将会在这里进行收获的分配。
门口摆着一张披着白色丝绸桌布的桌子,和一张流金木椅子。
营地里的一切都很安静祥和。
但是,尼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位马歇尔·休特会允许他珍贵的桌椅独自暴露在他们这些庶民面前吗?
昨天,他可是因为衣角被碰了一下就当着众人的面烧掉了一套华服。
桌椅就这么摆着,不像是那位马歇尔能允许的事情啊。
尼克左右张望了一下,在视线扫到某处的时候心跳骤然停了半拍。
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手掌宽的小缝。
马歇尔很讨厌A307领域湿热的气候,在路上他不止一次地向两个跟屁虫抱怨这里的潮湿炎热让他很不舒服。这样的一个人,会打开有冰元素晶石制冷的房间的窗吗?
而且,那两个隐隐以休特子爵近卫自居的战士为什么没有像之前一样趾高气扬地迎上他们这些人,要求他们交出手上的战利品,再由马歇尔分配?
他们……还在营地里吗?
尼克并非是拥有恶意感知的战士,但情形的诡异已经足以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了。他刚想提醒琳塞离开营地,就见到窗户缝隙中闪过一点白光。
尼克本能地扑倒了站在桌边欣赏上面花纹的琳塞,下一秒一道托着长长尾迹的灰白光球就击中了他的后背。
与此同时,尼克的身影也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个银白色的手环自空中掉落。
即使一开始没有发现异常,但是在尼克化作白光从她的眼前消失之后,琳塞自然明白周围有敌人存在。她迅速地移动到了小楼另一侧,窗口的射击范围之外,然后拔出了自己的骑士断剑。
骑士侍从的剑上不但锈迹斑斑,而且剑是从中间断裂开来的,这就导致他们的间合比正式骑士要短不少。
魔法师的间合……不说了,对于骑士来讲全都是泪啊。
骑士唯一比魔法师强大的一点在于:他们的剑虽然不比战士的盾在偶尔碎裂之后可以自行恢复,但也比魔法师的魔法书要坚韧不少,几乎只有更加锋锐的剑以一个不可抵挡的角度劈砍在自己的剑上的时候才可能碎裂。
琳塞清楚的知道她必须将战斗拉入近战,否则她只有挨打的份。
“能够秒杀尼克的应该是二年级生吧……幸好他的奥术飞弹速度不算很快,只要集中精力应该可以避开。”琳塞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而且对手的实力还胜过她不止一筹。
琳塞从外侧推开一层的一扇窗户,无声地翻过窗户进入了室内。
她提着剑,行走在木质地板上,控制着自己发出的声响,并集中精力在自己的耳朵上,感知着周遭的声音。
没有声音……
琳塞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踏上楼梯,琳塞手中的断剑握得更紧了些,她很清楚楼梯是伏击的上好地点,但是她别无选择。
转过拐角的一瞬间,她就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楼梯的尽头,手中举着一支银白色的法杖。
果然在这!
琳塞蓄势已久,就待此刻将积累的能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她双足蹬地,以一个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向了站在楼梯口的那个男人,挥出了自己的剑。
无与伦比的速度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信心,她要把这个人连同他的法杖一起削成两半。
剑与法杖相击,金铁交击声过后,法杖毫发无损,剑刃却被崩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缺口。
剑的碎块连同那把脱手的剑一同自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然后在琳塞眼里缓慢地坠落了。
她眼睛里映出最后的景象,就是一道托着彗尾的灰白“彗星”在她的视野里越变越大。
然后轰的一声就落在了大地上。
……
祝盒把纸杖转了个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方才被剑刃击中的部分,确定纸杖没有因此受到什么严重的损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下楼梯,捡起掉落在地的手环,上面的积分不出意料也是负数——这些人各自负责一种或者几种素材的收集,每个人都在手环里容纳了远超一人份的素材,因此被扣除了大量积分。不过只要把多出来的东西拿出手环,积分就会恢复正常。
然后祝盒又走出小楼捡起了英雄救美的那位少年的手环,搜刮了里面的东西。
“看他们采集的素材的数量,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吧……”
在这一组之前,祝盒已经干掉了五个小队,根据这些人所收集的素材总数,他们这个团队总共只有十七个人——帐篷的数量倒是只有十三个。
收拾好手环里的战利品,又融合了两个手环之后,祝盒手环上显示的积分已经来到了171。
端掉这一个营地,给祝盒带来了将近一百积分的收获。
祝盒知道这还是因为狩猎会刚刚开始,参与者的时间还大多花费在赶路而非狩猎上的缘故,如果祝盒肯将这个营地“养肥”,留待最后一天再收割,恐怕他的收获能有十倍不止。
“狩猎”会……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地平线之下了,祝盒提起自己的提灯,修正了略有偏移的路线,再次朝着那些暗影转化生物所指的方向前进。
在接下来的路途中,祝盒没在遇到这种能把人一锅端了的好事,准确的说,他甚至没有在路上看见任何一个人。
狩猎会第三天和第四天的氛围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单纯的赶路。
不过这两天祝盒向前行进的速度大大的放缓了,因为他已经抵达了高年级生短时间无法到达的区域,不再需要逃亡似的赶路了。因此,祝盒时不时会偏离原本的路线,在附近的地方狩猎自己所需的材料。
然而,这份平静在狩猎会第五天的晚间被打破了。
在狩猎会第五天的下午,祝盒行至了一座高达千米有余的山的山脚下。
这座山自半山腰起,就笼罩在一层浓雾当中,明明已经是正午时分,山上的雾气浓重依旧,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
如果没有地图的话,祝盒恐怕会以为面前也是A307领域的边境,浓雾的背后是另一道空气墙;但地图上显示的内容却表明这座山距离领域边缘还有五十多公里的路程。
结合那些暗影转化生物所指的方向,祝盒怀疑这座山被浓雾笼罩的部分就是任务里要他去的“某处”。
下午天气晴好,祝盒在山脚下稍微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就开始攀爬这座过半都被浓雾笼罩的高山。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祝盒就来到了雾气的边缘,然后他走进了这片雾气。
祝盒还没走几步,就听得雾中传来朦胧而空灵的声音。
“……带给你安宁……”
“……带给你治愈……”
“……带给你光辉……”
祝盒仿佛走入了光明教会所宣传的十二层天国,无数圣灵天使在他的耳边传唱着神圣的祷词。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处A307领域,他恐怕要以为自己闯入了光明教会的某个圣堂。
然而就在祝盒产生这样想法的下一秒,异变陡生。
“……也带给你恐惧!”
传唱祷词的圣灵和天使声音骤然变得沙哑而怨毒,他们的神圣的祝祷也变成了狠毒的诅咒。
“……带给你疾病……”
“……带给你痛苦……”
“……带给你死亡……”
而在这段诅咒说完之后,祝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出了浓雾。
他当然不是走到了目的地,看任务进度就能很显着地知道这一点,他是回到了山脚下。
明明他一直在上山!
“什么呀哈哈森林……”
祝盒的腹部传来了饥饿感,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明明体感只是几分钟而已,但自祝盒进入这片浓雾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
是时间有差别……还是他的感知受到了影响?
祝盒没有任何可以佐证观点的线索。
他打算吃过晚饭再上山一次,争取弄明白这个传送的机制。
铺好野餐垫,拿出在外界准备好的餐食,祝盒坐在垫子上,端起碗,已经将一勺蒸蛋放到了嘴边。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震颤,勺子上的鸡蛋不偏不倚地掉在了祝盒的裤裆上,然后又放荡不羁地反弹了出去,掉在了野餐垫上。
祝盒感觉手上的金属勺子被自己给捏弯了一点。
但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祝盒扔下勺子,看向似乎是震动传来的方向。
远方的大地上烟尘弥漫,土黄色的“雾气”翻滚着扩散,远处的天际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层土色,连天光都为之黯淡。
烟尘的前方,两个渺小的人影甩开了双腿狂奔着远离他们身后那宛如山崩地裂一般震动的源头。
左边的那位青年有一头雾金色的卷发,穿着带有奇异破洞的法师长袍,一边跑一边大喊:“你这个智障!你为什么要在吞岩巨象的窝里偷蛋啊?你自己寻死不要紧,但是别把我害死在这里了啊!”
右边的那位年龄是勉强还能摸到少年的尾巴尖,他纯金色的头发此时已不复往日的光辉,上面挂满了泥沙和尘土,他身穿精美的骑士服,奔跑在前。
“你这是倒打一耙!我本来拿了蛋就能走了,还不是你偷袭我结果没打中,反而把吞岩巨象给吵醒了吗?!”
“那洞里面那么黑,我怎么知道你胆子大到吞岩巨象还在的时候就去偷蛋啊?!你要是早说这里面有吞岩巨象,我还至于袭击你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勉强算是少年的那位加快了脚步,很快超过那个青年一米的距离;那位青年也发了狠想要贯彻“野外遇到熊不需要跑得比熊快只要跑得比队友快就行”的精神,倒腾双腿的速度加快了一成还多。
但是,那位少年终究还是离他越来越远了,这也意味着,他离吞岩巨象越来越近了。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他在前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于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那个方向大喊:
“祝盒——救命啊!”
坦白说,当祝盒看到伊莱引着怪就往他这边跑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先把跑在前面的这个带路党给做掉的。
你妹的,你把一只十层楼高的怪引到我跟前,指望我救你?!
我也未必打得过啊!
随着吞岩巨象离祝盒越来越近,他已经能够在满天的黄沙中看到那只怪物的轮廓了。
那是一只高约三四十米、身披岩石铠甲的巨象,它的四足每一只都需要至少十人才能围拢,直径少说也有五米,每次踏在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深数十厘米的坑洞,并掀起一阵烟尘。
那些疑似地震的震动其实是它行走时产生的波纹。
“我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喊完这句话,祝盒转头就跑。
他可不想被踩成肉酱!
如果伊莱是真有生命危险,祝盒在做出决定之前可能还会犹豫,也可能因为一时的冲动选择迎击这只怪物。
但这里只是狩猎会,即使被杀也不会真的死掉,而且真要说的话他们所有人都是对手,等着对方被野怪干掉之后舔包才是理智之举。
所以祝盒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出了放弃兄弟的选择。
优胜劣汰就是狩猎会的根本规则,像伊莱这种随随便便就能引到boss级野怪的家伙还是赶紧灭绝吧!
于是,伊莱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的“救命稻草”连地上的东西都不要了,以一个甚至超过了那位少年的速度一溜烟跑了。
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