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配剑、中国的盖世太保、中国的海因里希·希姆莱、中国最神秘人物、特工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眼目灼灼,英气蓬蓬,长得还很相像。公子卬不禁联想起了后世那个明瓦廊的特务头子。
“善儿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公子卬想起自己提拔的田单和田双,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这年头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绝大多数有才能的人都是脱产的贵族。他们从小读书识字,有名师指导,智力的开发远远领先于凡夫俗子。
如果说后世的人在追求赢在起跑线,这个时代的人的胜负在胎盘就决定了大半。
比如说荡族塞给他的弟子荡虺,就成长得相当迅速。而那些没法在国都就读大学,而在城邑里就读小学的、低级士人出身的部下,无论是见识还是成长的速度都远远逊色于大学出来的贵族。
田单和田双的勇武自是不必说,但是他们在齐国的小学主要锻炼的是肌肉,而不是脑容量,用来冲锋陷阵则可,执掌方面却屡屡让人失望。
在人才匮乏的当下,善儿推荐的戴立自然令公子卬不胜欢喜。氏戴的一听就知道是戴公的后裔。
“郜城这里的情报组织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和筹备了。如果夫人给的经费不足,就知会武功,他会给你办理妥帖的。”
间谍活动需要大量金钱开路,在公子卬来看这是常识,他匆匆勉励了一番部下,就去寻找武功本人了。
公子卬来到中军的时候,武功正在和武理工伏在案上,规划进取梁丘的各项事宜,偌大的舆图上画满了各种标记——营垒的分布、粮道的路线、现成的官道和对渡口控制的进兵路线。
“太傅?”
武功愕然地抬起头,在他看来公子卬最近应该忙得脚不着地才对:骑术的队形、马术训练、龙骑的射击训练、和盟军的协调以及对战备的调配——这些都需要公子卬直接或者间接指导。
公子卬挥了挥手里的信件:“管理开采出了新的矿藏,其中铁器的冶炼如果我没有亲自去指导的话,在信中三言两语,他恐怕无法完成新装备的研制。”
铁的冶炼、成型和青铜装备截然不同。相比于铸造成型的青铜器,精良的铁器都必须锻造成钢,前者只需要注意材料的成分,而后者意味着一系列复杂的科技——含碳量的控制、锻造成型工艺、热处理技术……
公子卬不相信这些技术在信里粘上一两句就能指望管理明白——当初在本科大学上工程材料课的时候,公子卬差点就挂了科。
“子业,我必须亲自回到鞌城一趟。郜城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武功闻言,整个脸都垮了下来,肩上的担子犹如千钧之重。他现在的工作,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看,既是郜城三国联军的后勤总负责人,又是三军的总参谋长。
“太傅,这工作量实在是……我一天都没睡上三个时辰的好觉。”武功抱怨道。
公子卬这才注意到他年纪轻轻,眼角就出现了鱼尾纹,赤红的眼睛密布着血丝,浮肿的眼袋仿佛在无声地抗议。
公子卬一阵揪心,这个当初一起举事的老伙伴要是像诸葛武侯一样病死任上,他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协助处理庞杂的军务。
“进攻梁丘的规划,可以先压一压。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可以极大地协助梁丘的进攻部署,你就暂时先供应好他的经费。”
公子卬把间谍头子戴立介绍给武功,在他看来,一个间谍理所应当地会承担起刺探敌人军事部署机密的任务,等获悉了梁丘防务,再针对性地调整进攻部署也不迟。
“等我从鞌城回来,我多物色几个人才回来,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现在的武功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这还是有武理工协助的情况下。
“一定要是上过大学的公族。”武功对低阶贵族的能力,怨念颇深,尤其是田双这个家伙。在孔子没有出生的年代,低级士人的教育程度惨不忍睹,现在国人上学,还是按照血统来入学的,最好的师资清一色地倒向公族、公室。
……
商丘。
在都城的中心,走过一道围墙之后,墙里是一片寂寥的空地,地上堆满了木屑、瓦砾、灰烬,有一只满身污秽的狗立在一个堆上狂吠,再往里是一道被烧焦的门,准确地说,是一堆被碳化的木屑,就好像是穿上了丧服似的,被北风一吹,绕着门的旧址在地上‘撒泼打滚'。
再往里,是一座凸起的石制基台,大量板结的红烧土被遗弃在这里,宛如顽石般坚固结实,有的上面还带有密密实实的夯窝,这些残骸无声地哭诉着他们曾经在大火中燃烧、坍圮的遭遇。
在基台的四周,弥散着数不尽的瓦块,夹杂在堆积层中的炭灰,以及大量被烈焰炙烤过的铜渣滓,足以证明这些物什经历了“二次过火”。
它们仿佛是一群萍水相逢的乞丐,在秋风中共同乞讨,相依为命,都穿着同样的破布烂衫,掩不住萧条的面貌,嘴里却诉说着祖上阔过的故事。
杵臼每当路过这里,心里宛如被巨石堵住了一般,怅惘忧郁。断壁残垣犹如鸽子笼,森森然如同坟墓一般,石料之间的缝隙时不时透入寒光和冷风。
几个月前,这里可不是这样的,二十一年前,他呱呱坠地于这里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台梁高堂,恢弘刻桷,红壁沙版,玄玉之梁,雕梁画栋,翡翠珠被……这曾经是宋国的宫殿,生他养他的家园,二十一代宋公日日工作,夜夜行欢的场所。
“君上!”公孙孔叔的声音从杵臼背后传来,宋国的大宰每次见不到自己的主君,首先就会来到这里寻觅。
脚步声由远而近。
“君上,都城重建还有很多冗杂的事务要做,君上何必又来此凭吊?”公孙孔叔的声音里透露着不满。他都快累趴下了,自己的领导却跑到这里来独自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