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新娘子终于进了门,拜了堂坐了床,覃予跟着闹了会洞房,礼毕就随着老夫人回了太和堂。
苏霍从园子里出来,跟卢家老夫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老夫人知道苏霍自在惯了,也没理会他。
苏霍一出卢家,“走,去百花楼乐呵乐呵。”苏霍双腿一夹,一手拍着毛驴脑袋,眼睛却看着照影,“走,豆豆。”
照影一脸生无可恋,牵着毛驴慢慢走在熙熙攘攘的东京街头,又开始了。
次日,老夫人起了一大早,覃予也起得早,跑来服侍老夫人起床,今日新妇进门第一日,头一件便是见公婆,卢永、林秋阳便是正儿八经的公婆,老夫人虽然一大早不必前去宁辉堂,但午后新妇也是要过来请安的,老夫人早就准备好新妇见面礼。
覃予见过张净有,没有多大兴趣去看新嫂嫂,吃完早饭就上学塾去了,老夫人也就由着她,也不打算等到午后新妇自己过来,所以也去了宁辉堂。
林秋阳升级成婆婆,还是有点陌生有点紧张,手心在不停的冒汗,如今也坐到了宁辉堂上首,老夫人做在宁辉堂左侧第一把椅子上,笑盈盈的倒是让林秋阳心里安定不少。
卢家偏房娘子、姑娘们也都来了,宁辉堂乌泱泱站了一屋子人,到了时辰,卢枡带着张净有前来,张净有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姿,但也端庄美丽,看得出来有点紧张,行礼问安、敬茶改口一套流程下来落落大方。
覃予下学回来,林秋阳已经带着张净有来给老夫人请安,张净有给覃予的见面礼是一个纯金的押禁麒麟。
覃予颠了颠,张净有这么大手笔也是在她意料之外,不过张净有也就给她一人而已,卢家并没有小辈或者平辈的孩子,卢棋又不在,张净有也准备了一个金条用红纸包着送到平北院,算是尽了礼。
张净有也没有吃亏,林秋阳给了一对翡翠珠镯,上面六颗拇指大的翡翠是纯正的祖母绿;老夫人给了一个项圈,这也是老夫人嫁妆里找出来的。
张净有早就打听清楚,覃予是卢家老夫人和大娘子心尖上的人,这金麒麟是她用尽十几年积攒的钱财打的,送给覃予必不会错。
而金条,是今早卢枡给她的,她本想着拿嫁妆里的东西,因为张净有实在是没钱,卢枡跟她说,“家里长辈亲和,都知道你在张家过的苦,见面礼也不苛求,阿茶是一件,卢棋是一件,只是阿茶的你费心准备了,卢棋的定然不周全,嫁妆几乎都是卢家送去的聘礼,偏房那些人见过定然认得出来,这金条子是我给你准备的,到时候交出去完了礼节便可。”
想到这里,张净有一阵羞愧颔首低头,脸色不知不觉红润起来,嫁妆的事儿自觉比卢家众人低了一等,卢家又很清楚她在张家的处境,定下婚事之后一直给她撑腰,就连嫁妆都是卢家送去的聘礼折了一半的,更加觉得背后空虚。
老夫人很喜欢张净有知礼懂事,但不喜欢张净有那自卑的神态,今日晚饭后独独把卢枡留下说话。
“你媳妇是在张家苦过来的,见识不多,有些事情还是说白了好,今日给阿茶准备的麒麟虽然不是精品,但也足见心意,这点我看在眼里。”
卢枡憨憨笑着,刚想答谢,老夫人阻止了他,“还有呢,别急,以后你的媳妇是个可用的,第一条便是你作为长子嫡孙,你媳妇日后是要成卢家主母的,不可生了自卑之心,掌家理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第二条便是早日开枝散叶,我们家世代忠烈,代代从武,嫡系一脉丹心共荣损,到了你这一辈也就只得了你与你弟弟,但庶子小妾不可有,庶子小妾最能乱家,祖训你可记住,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生子;
第三条便是这嫁妆银钱,当初聘礼看清张家嘴脸,也没送什么去,我们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珠宝,属于你媳妇那一份今日你就抬了去,叫你媳妇安心,再有卢家清清静静最见不得脏东西,不管张家如何污秽,进了卢家就要把张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烂在心里。”
说完这些,卢枡已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卢枡明白了张净有也就明白了,张净有听卢枡如此交底,感动的热泪盈眶,早就听说卢家是个安乐窝,果真是。
卢枡捧着张净有细皮嫩肉的小脸,擦去眼泪,又道,“再有一件便是阿茶,阿茶是我们家的义女,关于她命格那些个无稽之谈你也听说过,还有成姑姑当年的无头公案,你不管之前怎么想,今日之后,不管是阿茶是天魔煞星的命格还是成姑姑的冤案,切不可当真,你可明白?”
张净有早就听说覃予是天魔煞星,克嫡亲,可耐不住覃予才气足,得了个东京四美之首的名头,得了卢家所有人宠爱,她巴结还来不及怎么会多想,再有当年成紫萼的事儿,卢家答应娶她一个小官家庶女很大程度上因为求不到好亲事,她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又怎么敢当真,“大郎放心。”
卢枡又道,“将来你肩膀上的重担重了,有些事情说开了好,我们家世代武将,如今府中靠着二叔父,将来仲弈是家里顶梁柱,如今他们在外冲锋陷阵,我们守着大后方更要一心同体,不管发生何事,要记得一个家族薪火相承,同气连根,共荣共损。”
张净有生在张家、长在那个尔虞我诈、谋求算计的地方,从未想过卢家如此坦诚团结,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回答,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卢枡生怕自己的话吓到张净有,也担心张净有理解不了,又道,“如果将来有一日,卢家再次蒙难,要舍去一人方能无虞,那人必定是我,其次是你,也要保全卢家。”
张净有是真的被吓到,脸色煞白,卢枡知道张净有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心疼将张净有抱在怀里,卢家的重担,可不轻。
张净有懂事明理,为着老夫人的交代,也为着长孙媳的位置责任,张净有进门没多久跟着林秋阳管家,御下采买、账本名册亲历亲为,虽然手生,但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