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妈妈也没有跟她解释太多就回去了。青鸦、竹月两个女使已经从厨房领来了饭。
覃予被梅染扶着下了楼,穿过大厅,走到大厅伸出湖面的廊下,廊下只有到膝盖高的汉白玉石护栏,廊下左侧就是一个连接着她的书房门的小小的水上亭台。
她给这个小亭台取了个名字,叫白鹭汀,只因为明月湖豢养的白鹭每日清晨总会到亭子上空转一圈。
她让人在白鹭汀支了张桌子,天气好的日子她喜欢临湖而坐,吃饭写字,平妈妈今日回了请覃家,满月洲群龙无首,按着当初的等级划分,梅染和青鸦、竹月都是满月洲的二等大女使,而梅染年纪大些,地位也高些,下面的小女使们自然而然的听梅染的差遣。
而青鸦、竹月也不知不觉中担当起自己的职责,一切都无需覃予安排操心。
覃予一口一口喝着粥,吃着精美的糕点,不得不说,糕点是真的精致,虽然味道不是特别美味,相比起其他酱菜,和小菜已经很不错了。
将军府的饭菜几年来一成不变,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前几日她吃到一道红烧肉,有一点点茶味,异常好吃,可惜厨房主厨李大胖每个月才会做一次。
梅染拿着清奇妈妈送来的药罐子,脚步匆忙穿过主厅,“姑娘,有消息了。”梅染把药端到白鹭汀一角的石台上,束手立在覃予身边,很不自然的撇了撇覃予身边的青鸦和竹月。
覃予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漱了漱口,茶水直接咽下,“青鸦、竹月不是外人,今后满月洲还得仰望各位姐姐尽心。”
本安安静静呆在一边的青鸦和竹月心里一颤,不可置信的相视一眼,白鹭汀服侍的只有她们二人,加上梅染也就三个。
“姑娘,我们不行……”竹月小心翼翼回了这么一句话,她们从未近身服侍过覃予,覃予这么一说,她们也不敢琢磨覃予是什么意思。
“从今日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了。”覃予从衣袖里拿出他们三人的身契放在桌面上,“你们也不用在想着将军府,今日起,你们的主子只有我一人。”
梅染、竹月和青鸦面面相觑,各自拿起自己的身契,确实是她们的,安妈妈真的把她们给了覃予。
覃予又道,“我呢,不可能凭空把你们留在身边,更不可能凭空信任别人,你们的底儿清白,日后还望各位姐姐尽心为我办事了。”
这几个女使也很聪明,她们现在已经是覃予的人了,覃予拿着身契,跟她们摊牌,无非就是要她们表忠心,上一世她们早就把忠心表了,她明白。
梅染第一个跪下给覃予磕了头,“姑娘放心,奴只认姑娘一个主子。”
竹月、青鸦犹豫了会也跪下磕了头,身契都捏在覃予手里,她们也只能认了这个主子,况且她们从八年前跟着覃予,这辈子也没有想过不认覃予这个主子。
卢家的下人代代相接,层层叠进,底细摸查的严密如桶,平妈妈跟着覃予在卢家盘桓五六年,连一个心腹都安插不进来,覃家的人除了平妈妈和朱雉这个小丫头,其他人根本进不来卢家伺候。
想起今日安妈妈给她拿来身契时说的话,覃予心里总是觉得有事情发生,覃予单手扶着额头,闭目深思,现在要怎么办?想了一圈,现在多事之秋,她现在的身体又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不好在这件事情上露脸。
“梅染姐姐,再帮我做另外一件事。”覃予缓缓睁开双眼,眼波一横。
覃予又道,“你、青鸦、竹月,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心腹,暗中动用你们所有的关系,不管是姐妹还是义母,看牢了清荣堂,有什么消息报给我,不,先报给二娘子身边的陈妈妈,叮嘱安远苑千万不能让姨母靠近明月湖。”
梅染不解,“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覃予总不能说她知道林秋阳将来会发生什么吧?
“我这不是担心姨母吗?姨妈又怀着妹妹,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覃予才交代完,喝了药,再次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太过虚弱的缘故,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耳边的嘈杂声将她闹醒,睁开眼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想起来,试了几次还是起不来,身子犹如注了铅块般沉重,脑袋昏昏沉沉,口干舌燥,想叫人,可嗓子发出的声音沙哑微小。
这时候房门一动,开门进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身材修长,面容疲惫无神的娘子,她一瞧见床上的人儿睁开了双眼,神色转瞬欣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将覃予搂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把覃予死死抱在怀里。
“予儿醒了......可终于醒了,母亲都快担心死了,差点就跟你去了,我的儿啊……”
覃予听到那熟悉不过声音,顾不得身子的不舒服,心里一抽,见了林秋月眼泪不争气涌了出来,任由林秋月抱着亲昵着。
林秋月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虽然林秋月心思单纯,易于被人撺掇,却是世上最温柔的,覃予愧疚、怜惜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涌,是她出生在七月十四给林秋月带去无尽苦楚,让覃家老太太千方百计要了覃予的命,为了保护她,林秋月在覃家呆着那是遍体鳞伤。
“母亲。”覃予强忍着泪,上一世都是因为她蠢钝,听了平妈妈的撺掇,找人奸杀徐聿不成,找的杀手还是敌国奸细,覃家因此彻底倒塌,覃光宁流放岭南、她的母亲林秋月在她出嫁后出家为尼,被逼入深林生死不知。
这一世,您一定要好好的。
林秋月听到覃予沙哑的声音,拿袖子蹭了蹭眼泪恋恋不舍松开手,一言不发立即走到北墙窗边放置的一整套哥窑茶壶茶盏的长条矮脚案桌旁,倒了一碗清水回来。
她将清水放在床边茶几上,用手帕沾了点清水轻轻点在覃予苍白干裂的嘴唇上,覃予泪眼朦胧,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有点咸咸的,显然林秋月已经哭过很多次,帕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覃予没有一点嫌弃,反而觉得幸福,就算身子再沉重再不舒服,能见到母亲,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何时屋子里站着几个婆子、女使,覃予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个看起来身形年轻的女使给林秋月递上勺子,林秋月是喂了覃予喝了两口水。
太久没喝水的人一下子反倒是不能喝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