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桃微微挑眉看向叶璨,只是笑,不说话,笑里还带着几分无奈。
叶璨满脸问号,不明所以。
“好了,我先回去了,有事让佣人给我打电话。”
麦田的另一边,别墅外面布满了爬山虎,米黄色灯光溢满其中一扇窗户。
地上掉着许多烟头,五六张b超整齐的叠在书桌上,还有着许多照片放在旁边,所有的照片都是一样的,看来是只能在那个场所偷拍。
蔺源说不清什么心情,只觉得待在这里,心很安定。
月份越来越大,蔺源的心就越来越悬,不奢求抱着牵着叶璨,每天能看她两眼,都成了奢望。
收到纽约的消息,说叶璨做产检,蔺源下意识浮现的是懊悔,当时单纯的想用一个孩子去绑住她,如今来看,又是犯蠢的一个行为。
还让叶璨陷入了生育风险之中,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蔺源想好了,把财产全留给他们的孩子,然后再赴死一回,人生尔尔,所求不过一个叶璨。
什么抚养孩子,遗留于世,对蔺源来说,根本不存在,蔺源自嘲的想着,自己就是一个自私的人,至亲的孩子分不走他的一丁点爱。
凌赫夜穿过草坪上的大雾,走近了温暖的麦田别墅,按响门铃。
“你来了。”叶璨的怀孕月份大了,行动变少了很多,每天就是待在榻榻米上晒太阳。
“你快生产了,最近要小心点。”凌赫夜愈显成熟,唯一遗憾的就是年近三十了,还没有带一个女朋友回去给父母瞧瞧。
盼星星盼月亮,凌父凌母想着儿媳妇,独子凌赫夜不着家,他们也没办法,只有深夜里会辗转难眠,生怕这唯一的儿子,将来无依无靠。
“他很乖。”叶璨气息和之前相比,慈和了很多,全身的冷意都消失了。
凌赫夜转着手上的苹果,忽然停下,看着叶璨,“这个孩子,可以姓叶,姓蔺,我都不介意,这么多年了,可以试着接受我吗?”
叶璨愣住了几秒,没想到,凌赫夜会说出这种话,莞尔一笑:“你说笑了。”
凌赫夜的心还是避无可避地刺痛了一下,转而故作笑容:“怕你无聊,给你解闷。”
叶璨没吭声,看不下去强颜欢笑,“你很好,是我,实在是不配拥有你。”
“你有情有义,果敢聪慧,你不配谁配?”
叶璨很清楚自己的情感,低声说:“对不起。”
凌赫夜急忙起身,“我先走了,有空来看你。”
叶璨默然,无法开口挽留,不能给他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如果只是老友,会很融洽,可偏偏他执着多年。
江倩优从楼上下来,步履沉稳,“情路堪忧啊。”
“你是来陪产的还是添堵的?”
江倩优弯唇笑着,显出几分没心没肺的模样,“等我干儿子出生了,谁还有心思给你添堵啊。”
“今天可以去医院了,预产期就这几天了。”
江倩优嗯了一声,摸着她凸起的肚子,“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
“那边其实备的很齐,不需要带多了。”
江倩优扶着叶璨往外面走,说:“哪能行?等他出生了,穿的第一件衣服,应当是我亲手做的,我缝了一个月呢,和你说,我带了十几件呢。”
“空运来的时候,不嫌超重?
“重什么?我都没带自己的衣服,打算在这边买就行......”
纽约医院的休息室里,蔺源抽烟抽的很凶,旁边的医生伫立在一旁。
蔺源用的是英文:“情况怎么样?”
“尚好,每个月的体检,宝宝很健康。”
蔺源嗯了一声,复又问冷冷看向医生:“你只说了孩子。”
“母亲的营养有点跟不上,除此之外,很正常。”
蔺源不说话了,一直以来就很怕,听到医生这么说,心里不免又开始担心她。
怪不得孕期那么瘦。
深夜的时候,众人都在掉以轻心的时刻,叶璨肚子开始发疼,蔺源压根没睡着,连忙躲在了生产室直通走廊的尽头。
太阳都快出来了,叶璨那边的门还没有打开,蔺源颓废的靠在墙壁上,新长出的胡茬更添颓废,温润的面容越显邪气。
他不敢现身,不敢打扰。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孩子被护士抱出来的时候,哭的很响亮,走廊尽头躲着的蔺源都听见了,回过神来的蔺源鼻尖发酸。
和叶璨有个孩子,是做梦都没想到的。
外面守着的人都很喜悦,可见,叶璨很平安。
蔺源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泛着苦涩,三十二岁的蔺源,有了儿子。
二十八岁的叶璨,成为了妈妈。
几个月后,孩子的样貌逐渐显现,嫩白的皮肤,五官长得很水灵,小时候还看不出像谁,看起来既像他爹又像他妈。
叶璨将他取名为蔺燃,盼望他如火如焰,光明灿烂。
想当年,叶盛天和陈仪为她取名的时候,可能也有着相似的寓意。
三年后。
叶璨重新复出美术界,以叶璨这个名字,闻名大噪,国内国外都陆续报道青年天才女艺术家叶璨。
蔺源从来没有出现过,芥子浮微尘事,似乎从此消失了一般。
蔺燃三岁的时候,在国际幼教班上课,很好看的叔叔给他发了一盒石榴粒,每一颗石榴籽都很晶莹,他说:“老师发的,石榴很甜。”
蔺燃很稀奇这个水果,因为在家从未尝过,也没见过。
肥嘟嘟的脸蛋因为开怀大笑,挤得婴儿肥的肉堆在脸颊两边,可爱憨气。
蔺源手指发颤,摸了摸他的头,甚至连一张合照都不敢拍。
“叔叔,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蔺燃看着面前高大的蔺源,只觉得他很年轻,和一个大哥哥一样,但是妈妈说过,当老师的都是长辈,应当叫阿姨和叔叔。
蔺源蹲下去和他平视,声音温和:“我不是新来,我过来看我的儿子。”
“你有老婆了呀!”蔺燃落寞地说,还想着给妈妈找一个老公。
蔺源的眼眶发热,“有的。”
在他心里,叶璨已经是妻子了。
“蔺燃,有人来接你了。”
蔺燃很机灵地听到了自己名字,连忙把最后一勺石榴吃完,匆匆地说:“妈妈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叔叔!”
蔺源止住了身形,等蔺燃走了几分钟后,他慢慢地走在门前,长发及腰的东方女子,温婉漂亮,低头在蔺燃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突然,叶璨的脸色一僵,向大门的方向看来,蔺源躲在屏扇后面,犹如见不得光的吸血鬼,贪婪地多看几眼维持着养分。
最后,母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
眼眶里盈满的泪水,倏然划破冷寂的空气。
蔺源心里默念着,祝安。
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