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往上看,蔺源的俊颜没有一点狰狞或者扭曲,就如没有波澜的水面一样。
黑色衬衫的扣子还剩两颗扣子没系,露出了明显的喉结和锁骨,冷白色的皮肤隐隐泛着暗光,像打了哑光一样。
蔺源平静道:“我从不发疯。”
胡芹芹害怕地躲在蔺母的身后,嚣张的气焰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蔺宁长这么大,没见过蔺源动怒,上次在疗养院见蔺源嗜血的模样,是她第一次了解真正的蔺源。
此刻,没有人敢说自己是不恐惧的。
一步一步的踩在楼梯上的脚步,敲击着因为每个人的心。
蔺源手上的枪口被光线反射出银色的亮光,阴森而可怖。
阳然不是没碰过枪,却从未被人用枪威胁过。
小声的说:“芹芹,救我。”
胡芹芹厌恶的暼了阳然一眼,泥菩萨自己都过不了河,能救谁。
要不是这个蠢货冲动,伤了叶璨,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蔺源的嗓音淡漠无比,“谁都跑不了。”
即将扣动扳机,蔺母大喊:“放过芹芹!她是无辜的!”
蔺宁挡在胡芹芹面前,仇视的盯着蔺源。
这些没有实质性用处的废话,蔺源懒得听进去。
蔺母见劝不了蔺源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地板上嘭的一声,很响亮,众人的心都一颤。
骄傲了数十年的蔺母,第一次这么卑微,还是面对亲生儿子,和蔺飞荣不合了二十年,却从未低过头服过软,表现的只有强势的一面。
悲恸地说:“我的儿啊!我再也不强迫你做任何事了,最后一次,饶了芹芹,我带她走。”
蔺源的手慢慢的放下,天底下,哪有母亲跪儿子的。
蔺源忍受着极大煎熬,声音嘶哑:“胡芹芹是你的亲生女儿?”
蔺母见蔺源不松口,就想把头往地上磕,胡芹芹扑在地上拦着蔺母,“干妈,不要!”
蔺宁不能坐视不管,上前拉着蔺源的衣袖,略带哭腔的说:“哥哥,求你了。”
“最后一次。”蔺源闭着双眼,按捺住躁动的怒火,道:“没有下次。”
蔺母见有希望了,站起身时踉跄了几步,胡芹芹扶住了蔺母。
阳然在旁边拉着胡芹芹,说:“芹芹,你不能不管我啊!”
胡芹芹真是恨死阳然了,用力推开了阳然的手。
既然蔺源放了话,保镖们很有眼色的闪开了,动作很明显,是允许胡芹芹离开了。
蔺源站定在客厅,道:“走之前,把话说清楚。”
浑身一个激灵,胡芹芹连忙说:“不关我的事,我没动过叶璨。”
话很明白,责任摘得很干净。
犹如毒蛇般冰冷的目光落在阳然身上,蔺源道:“阳然,你掐的她脖子吗?”
阳然不断地摇头,摆着双手否认:“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和轻轻教训她的。”
蔺源猛地拧住阳然的脖子,缺氧的感觉扑面向阳然展开。
胡芹芹和蔺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下意识的往门口那边靠。
作为蔺源的亲生母亲,蔺母还是出声了,提醒了一句:“别弄出人命。”
阳然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蔺源松手了,毫不留情的一脚把阳然踹在茶几边上,趴在地上细细的咳嗽。
蔺源道:“胡芹芹,我不动你,只是没到时机。”
胡芹芹自嘲的笑了两声,“蔺源,你在国外那几年是谁陪着你,都忘记了吗?”
蔺源说:“我没喜欢过你,只当多年的朋友,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快消耗殆尽了。”
趴在地上的阳然状态很不好,喉咙火辣辣的疼,艰难发声:“医院......”
蔺源对保镖使了一个眼色,把阳然拖出去了,动作粗鲁不已,无一点怜香惜玉。
处理完这一切,疲惫的捏捏眉心,含有警告的语气:“你们走吧,结婚的时候再邀请你们。”
平日里,蔺宁还是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的,知书达理和温婉可人,但是偶尔的小脾气也是一顶十的足。
蔺宁见到蔺源情绪稳定了不少,又变回肆无忌惮的小丫头了,对蔺源大吼:“叶璨怎么能进蔺家?你是不是被下蛊了!”
蔺母这时候都不敢说话,蔺宁还是常年待在医院,没见识过世界的残酷。
“你自己都进不了蔺家,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蔺源的话语犹如刺刃一般扎进了蔺宁的心,蔺源没这么对她冷言相对过。
蔺母都奈何不了蔺源了,哪里还敢造次,拉着哭哭啼啼的蔺宁往门外走。
叶璨站在三楼漠然地看着楼下的一切,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对蔺源的感情,就像留在叶家别墅里的那个装载炽烈纯情却不见天光的箱子,就像卖掉了后再也没见过一眼的订婚戒指。
叶璨转身往卧室走去,就在转身的那一秒,蔺源抬头看向三楼,纯属不自觉的想抬头往上看。
硬生生的错过了视线相碰,凝视着的只有缥缈的空气。
客厅里一片狼藉,冷声吩咐门口的保镖:“不准外人进入,也不准叶小姐出去,听见了没有?”
保镖都低着头,恭敬地回答:“收到。”
叶璨这时候明白自食苦果究竟是什么滋味了,腰腹部的疼痛感不亚于刚开始挨刀子的时候。
很值得,阳然和胡芹芹直接分崩离析了,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叶璨有时候可笑的想想,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是咎由自取还是迫不得已。
分不清了,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假如不选择这条艰辛的路,过得可能比现在还动荡不安,活在苟且的痛苦中。
“璨璨,疼的睡不着吗?”
蔺源的步子很轻,推门都没有声音,叶璨忽然觉得蔺源变得更谨小慎微了。
叶璨勉强笑着,向蔺源招手,“你过来。”
蔺源温和的说:“我身上脏,就不过去了。”
叶璨为了安抚蔺源的不安,故意娇蛮的说:“我不管,你过来。”
这一秒,蔺源觉得叶璨变得鲜活了,微微低着头,喉咙里溢出一点笑声,“等会。”
从衣帽间随便抽出了一套居家服装,是棉软质料的卫衣,将衬衫和西裤换了,又变回了那个少年气十足的蔺源。
乍一看,纯良无害,没有攻击性。
侧躺在叶璨的身边,蔺源疼惜的低头吻了吻叶璨的眼睛。
“阿源,你陪着我睡。”
蔺源摸了摸叶璨的额头,体温很正常,柔声说:“我就在你身旁,陪着你,你睡吧。”
叶璨没有闭合双眼,反而睁着明亮的杏眸,虚弱的问:“阿源,假如今天想要我命的是胡芹芹,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