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辛苦你,张阿姨,那些事你都不用做,这边我每个月再给你添两千,你只要负责把病人照顾好就可以。”
多出去的两千算是挨骂钱,康雪香嘴碎,对这一家人来说,张阿姨又是外人,难免要承点压。
“那就行,你是雇主,我就听你的。”张阿姨松了口气。
幸好温久盈是个明事理的。
“什么?!你还要找个护工?!”康雪香原地破防,“一个护工一个月是给多少钱?你钱多烧的是不是?有这个钱……”
漆黑的眸子盯着康雪香,叫她硬是说不出余下那句“有多的钱你给翔翔不好”。
“你们想要住家的护工,照顾病人,一个护工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那就是找两个,一个白班,一个晚上住家,若是想要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照顾,就只能找三个。”修长的手指轻点着膝盖,温久盈似笑非笑,“护工的钱,我会出,还有我找的是护工,不是保姆,找保姆的费用我是不出的。”
当真是在生意场上混迹久了,老实木讷的温久盈成了名副其实的温总,哪怕她只是简简单单坐在那,举手投足都带着款款的贵气。
温久盈自认对这个原生家庭已经仁至义尽。
当年那二十万她是存进了医院账户里的,可退费不是她办的。
退的钱尽数被父母拿走,也是她年少,涉世经验不深,连医保不医保都弄不清楚,也不懂财帛动人心的道理,得了钱后费用一少就往里充,还被父母散发出来的“无可奈何”所影响,无形中背上“穷人不配花钱买命”的沉重枷锁。
事后想想,若真孝顺,又怎会让老人家死后被排泄物糊了一身也无人打理,还是她亲自上手梳洗换了衣服。
葬礼办的简单至极,一场白事酒连两千块都没花到,唢呐师父、超度师父一个都无,连带着骨灰盒都只用了殡仪馆里的最简单便宜的,反倒是当年来吃席的人送的礼钱,都记在了她的头上。
这些年她人虽未到场,陆陆续续同村的礼钱倒是还出去不少。
一家人拼了命的存着心思,就为了给温振翔攒家业,温久盈一路看下来,都觉得他们此前提过的“家中存款十几万”绝对是往少了说。
州城薪资水平并不低,早些年温石猛体力尚好的时候,在工地做的都是最累的活,多的时候一个月就能下来两万块钱,而工地盒饭赚的也并不少。
温久盈在靳城的房子是自己日日盯着装修出来的,即便过去多年,内里门道仍旧知道不少。
看这套房子的装修,算单价最多七八块一平,连白墙刷的都是最基础的白水泥,套内面积就算一百平,各方面下来也就是几万块的事,如此节省,存不下钱……
那必然是家中有人有往外漏钱。
康雪香并不知温久盈才粗略到家一打眼就把他们夫妻俩想隐瞒的真相给看了个七七八八,眼看临近晚饭点,便开口说着去做饭,可家中着实没什么好菜招待。
话是如此说,人倒是半点想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温久盈就更不会生出到了这里还要她动手做饭的意思,几个人外带一个孩子就这样面面相觑地尴尬着。
康雪香是想温久盈能上点道,主动提出要去买菜,而陈静柔则是抱了个孩子,腾不出手去做饭,再加上……
她家家境还算可以,不说锦衣玉食,出嫁前也是甚少碰家务的,做饭之事,着实不是她擅长。
此前温振翔曾犹犹豫豫同她商量看娘家那边能不能帮衬一把,可陈静柔图温振翔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外加踏实上进的性子,不顾父母反对嫁了也便算了,要一家人一起吃苦,她也是乐意的,要不然也不会违背出嫁前同父母商量好的,温家买了房子再考虑孩子的事,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夫妻一体,一同吃亏是一回事,拖着娘家父母下水就是另一回事。
纵是夫妻,双方也都有各自的衡量。
为此,陈静柔心中也留了个不大不小的抚不平的疙瘩,只是平日藏在心中,不说出口罢了。
温石猛从睡梦中清醒,自打疗程开始,他的精神头一日不如一日,连带着呼吸都是一件难事。
温久盈买了呼吸机和制氧机送过来,请人装好后,倒是靠着设备缓解了一些痛苦。
“是盈盈啊。”才说上短短一句话,温石猛就连声咳嗽,张阿姨见状,过去帮他顺气,搀着人到沙发上坐下。
“爸,我在这边找找专家,过几天咱们换个医院去看看。”温久盈递了杯水送过去。
温石猛却摆手,“不了,不治了,盈盈,爸打听过,这个病,治不好,这个钱,咱不花了。”
“钱的事不用担心,您余下的治疗费我来承担。”
言语之中并未提及自身如今财力,却也给够了温石猛治疗下去的信心。
只可惜,温石猛能狠心断了亲生母亲的治疗路,自然也足够狠心,断了自己的。
他让张阿姨先去忙,待人去到厨房后,才开口,“盈盈,爸知道你现在出息,之前治病,家里的钱……都空了。”
“原本这个钱,是给翔翔和小柔买房子的,你知道,现在年轻人在外打拼,没个房子不行,尤其是男人,没有房子,抬不起头。”
此话已然说的委婉,更直接些便可以说,没有房子,连老婆都娶不上。
“你那边要是宽裕……”温石猛试图用给自己治病的钱来和温久盈做一笔等价交换。
可他忘了,温久盈愿拿出这份钱,只是她在承担属于自己的基本义务,且承担得比其他人都要好。
换个人,不似温久盈年纪轻轻拿命肝出了一家公司,她所能给予的,只是考虑性价比之后医疗费里的小部分,别提护工不护工,但凡家里有一个人还能出劳动力,这份照顾人的活都摊不到护工头上。
“爸,我宽裕不宽裕,我能给的也就是你治病的钱,你要治病,我就出钱,你不治病,我也尊重你。”
温久盈已然足够温和,她为自己和家人都留了足够的体面。
家庭带给她的压力也是直到今年才初见一角,温久盈对父母也不存在太多怨念,只当他们是有一场血缘关系的,特殊的陌生人。
在能力范围内,能用钱去尽一场心意便尽。
可要是叫她给温振翔买车买房还要看顾怀里抱着的这个,她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