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牙子说完,顾南乔这才问道:“这么久了,就没有人来试一试?”
“怎么没有啊!来的人可多了,都是带着大夫来的,可是那些大夫都说了,姜成英命不久矣,俏俏不死心,这不就僵持在这儿了,到现在铺子也没有卖出去。”
因着姜家姐弟实在是太可怜了,人牙子虽然注重利益,但是对姜家姐弟也心生恻隐之心,觉得他们很是不容易。
不仅没有赶他们离开,还留着他们住了下来,给姜成英找了不少精贵的药材养着。
饶是如此,姜成英也是日渐消瘦,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人牙子也是着急得不行。
邻水县就是个小县城,别说找神医了,平日里病情严重点,大夫就让人拉回家等死了。
饶是他尽全力相帮,也只能是帮着拖一段时间。
还有些话人牙子不好说,那姜成英瘦骨嶙峋,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风一吹就会倒,就他这个样子,就是治好了病,养身体也需要一大笔银两。
两个小娃娃,又要去哪里筹备这一大笔的银两呢?
总之,姜成英活着就是拖累,他痛苦,他身边的人也痛苦。
顾南乔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那些大夫都没法子了?”
“可不是吗?要是那些大夫有办法,他们姐弟也不会留在这里了。”现在想买那铺子的人可多着呢,就全都卡在了这里,找不到好大夫,姜俏俏不松口。
“掌柜的,你能把他们姐弟请出来吗?我略通岐黄之道,或许可以一试。”顾南乔抬眸望着他,一派气定神闲的说道。
顾南乔的眼睛毋庸置疑是极为漂亮的,平日里就挺显眼,此时眼里充满了自信的光芒,像是装满了细碎的星光,流光溢彩。
人牙子眼神闪了闪,很快就回过了神,听完她的话,又打量了顾南乔一番,似乎是在猜测她究竟是不是一个骗子,或者是来这里找茬的。
顾南乔对这样的眼神可熟悉了,她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的疑惑,我是不是大夫谁也没法证明,不如这样,你把病人喊出来,我是不是骗子,一试便知。”
“放心,我不是来骗钱的,也不需要他们给我诊费。”
人牙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几天也不是没有人打着这样的旗号想把那对姐弟骗走,这样就能把铺子顺利拿到手了,他已经识破了好几个。
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小姑娘,会不会是其中的一个?
他可不敢轻易把人喊来,只能让人去请了她的婆娘。
人牙子的婆娘,人长的挺漂亮的,柳叶眉、高鼻梁、丹凤眼,真真是个美人坯子,可惜身体却不争气,病歪歪的,一年到头花在吃药上面的银钱可不少。
她自称姓王,人家都喊她王氏。
顾南乔先是给她诊脉,而后看了看她的舌象,随后拿着银针在她手上的穴位扎了一针。
银针扎入,王氏眼瞳一缩,神情痛苦,冷汗直冒。
顾南乔随手在她的穴位上按了几下,王氏略显痛苦的神情缓解了不少,冷汗慢慢的也不在往外渗。
“你小时候中过毒,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却伤及了根本,从那以后你便多灾多病,遇到湿冷天气的时候更是痛苦不堪,浑身抽搐,有时候还会口吐白沫,乍一看让人觉得你这是羊癫疯发作。”
顾南乔一字一句地说道:“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你这病也不难治,只是有一味药长在春天,现在我只能开一个药方子,让你服用,缓解你的疼痛,若要彻底治愈,只能等明年开春了。”
顾南乔在此之前与王氏压根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彼此,但是说起病因、后续的一系列的发展,如同她亲眼所见。
一字一句都分毫不差。
这让人牙子和王氏震惊的同时也燃起了治愈的希望。
人牙子声音颤抖地说道:“姑娘,你刚才说我婆娘的病能治好?这是真的吗?”
期盼了这么多年,寻了不知道多少有名的大夫,一直以来得到的消息都是没得治了,治不好了,恍然间听到能治愈,可想而之对他们的冲击有多大。
激动之余,多了几分的欢喜。
顾南乔道:“我从不说假话。”
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墨玉珩听到这话,眼里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心里暗自反驳着,前几天是谁答应了给墨胭脂煮鱼汤,墨胭脂眼巴巴的等了半天,到头来只得到了一碗西红柿蛋花汤。
小阿乔那时候是怎么说来着?
天太晚了,买不到鱼儿了,所以只能让墨胭脂将就些,等明天再买。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到现在,也没见她兑现承诺。
看来等会儿回去,墨胭脂怕是又会闹一通了。
这话无疑给人牙子和王氏吃了定心丸,两人连忙拿来了纸笔,给顾南乔写方子。
顾南乔大手一挥,不一会儿方子写完了,她笑着对人牙子说道:“单单给你们方子,你们怕是也不会放心,不如这样,你们明天按着这个方子去抓药,连喝七天的药,七天后我再来如何?”
“到时候你妻子的病情要是有所缓解,便代表着我医术还不错,可以为姜家少爷诊治一番,若是还无起色,那就算我叨扰了。”
顾南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牙子自然也不会有别的意见,两人约定好了时间,顾南乔和墨玉珩这才起身告辞。
离开了牙行,顾南乔便打算回家了,墨玉珩驾驶着骡车慢悠悠的往菜市场走去。
顾南乔见状,疑惑地问道:“墨哥哥,你还想要买什么?我已经买的差不多了。”
大米和一些不易坏的蔬菜她都已经提前买了,等到了十月初七的时候再来买一些新鲜的活鱼就好了。
至于蔬菜直接在村里采买,猪肉的话,让墨玉珩去山里猎一头野猪回来就行了。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了?”墨玉珩提醒道。
顾南乔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只能干笑地道:“墨哥哥,你说什么?”
她能忘记什么呢?好像没有漏掉什么啊!
墨玉珩见她是真的已经不记得了,无奈道:“你前几天答应给墨胭脂煮鱼汤你不记得了?小心等会儿回去,它找你闹,它现在可不是小时候了,没那么好哄,真的生气了,怕是会把新家都给拆了。”
墨胭脂小时候乖乖巧巧的,比村里的田园狗都乖巧几分,可是越长大性子也变了,越来越难伺候。
顾南乔这次要是食言了,墨胭脂怕是真的会把家给拆了。
闻言,顾南乔这才恍然大悟,失笑不已,这个墨胭脂啊,越长大脾气越坏,以前不说贴心,但是也没那么烦心,现在可倒好,要求忒多了,她还不能说它,一说它就急眼,然后开始挠墙。
墨胭脂是狼,那爪子可厉害了,家里的围墙哪里是它爪子的对手?
每一次都是墙壁伤痕累累,而墨胭脂毫发无损。
气得顾南乔没少跟墨胭脂讲道理,可墨胭脂不听啊,这边答应得好好的,转过头立刻就故态复萌了。
“还好有墨哥哥提醒我,不然墨胭脂怕是晚上又不休息了,跑去后山挠墙。”顾南乔叹息道。
墨胭脂的这个臭毛病要是再改不掉,她真的会想要弃养了,心性忒大的狼,她实在是伺候不起。
傍晚时分菜市场已经没什么人了,两人找了许久都没有买到鲜鱼。
最后顾南乔失望的坐在骡车上,想到等会儿回家墨胭脂怕是会闹不休,扶额苦笑不已。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墨胭脂养的这么娇气了,自从半个月前,她煮了一次鱼汤给墨胭脂尝鲜,墨胭脂便认准了这个味道。
除非她亲自下厨,换了别人,它一概都不卖面子。
别说喝了,惹怒了它,掀了碗盆事小,就怕它又跑去挠墙。
或许是顾南乔运气好,或许是老天爷对墨胭脂偏爱,在出城的时候,刚巧碰上了几个渔民正在卖刚刚捕捞上来的鱼。
鲜鱼在木桶里活蹦乱跳,周围三三两两的站了人,大家也都挑选起来。
鱼大的有三四斤一条,小的则是如同小尾指大小。
都是贫寒人家,家里人口也不少,大多数人都挑选三四斤的大鱼,这样的鱼买回去才够一家人吃一餐。
顾南乔从骡车上跳下来,看着木桶里的鱼,对渔民说道:“这小鱼儿怎么卖?”
渔民看了一眼木桶里的小鱼儿,愁眉苦脸道:“姑娘要的话,这半桶小鱼儿二十文钱卖给你。”
小鱼儿不值钱,肉少刺多,也只有汤比较鲜,但是穷苦人家不会花这么多钱买半桶的小鱼儿。
要知道三四斤的大鱼,按斤算下来也只要二十文钱左右。
所以大家都争着去买大鱼,小鱼儿放在这里半天了,鲜少有人问津。
渔民听到顾南乔的话,很是高兴,想要去找个东西把鱼倒进去,可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装鱼的家具。
木桶他是不可能给顾南乔的,鱼才卖了二十文钱,木桶就不止二十文钱了,这种亏本生意,无人会做。
墨玉珩见此,直接把车上装土豆的木盆拿了过来,土豆则是倒在了骡车上。
付了钱,两人把木盆抬到了车上,骡车这才慢悠悠往前驶去。
回到蒲家村时,蒲家村人大多数都歇息了,骡车从村道驶过,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声。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黑暗中有一个黑影如同离弦之箭往顾南乔这边飞来,顾南乔下意识的直起身子,很快脚边就多了一只可怜兮兮、一直嗷呜个不停的墨胭脂。
小爪子扒拉在顾南乔的手臂上,原本凶狠无比的狼眼,此时却流露出了楚楚可怜的意味。
对于它的无声控诉,让顾南乔有些哭笑不得,墨胭脂功夫见涨啊,一日不见,居然学会了装可怜。
“胭脂,你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顾南乔拍了拍墨胭脂的头,示意它跟自己走。
墨胭脂看着她,见她不吃这套,反而还转移了话题,心里委屈到不行。
骗纸,大骗纸,凡凡说的没错,姐姐就是背着它去吃美食了,说好的,有福同享呢?
本公主就知道姐姐不靠谱,现在又弄来几条鱼讨好本公主,真当本公主那么好哄?
墨胭脂越想心里越难受,看着那半桶的小鱼儿也没了食欲,直接嗷呜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糟糕,我好像惹怒墨胭脂了。”顾南乔喃喃自语,头疼的不行。
墨玉珩看了只觉得好笑,墨胭脂现在无法无天的性子还不是某人自己给宠出来的,现在知道苦恼了,怕是有些迟了。
不过墨胭脂骄纵归骄纵,贪吃也是真的,但是却也还算听话,起码还算是听他的话。
墨玉珩哪里知道墨胭脂听他的话,完全是因为怕他,所以不得不屈服。
动物对于危险总是格外敏锐,哪怕墨玉珩什么也没做,但是墨胭脂天生怕他,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但是对顾南乔,墨胭脂不但不怕,还敢招惹顾南乔生气,时常对着她耍小性子,如同一个小孩儿一样。
不得不说墨胭脂很聪明,知道顾南乔会惯着它,包容它,所以越发的有恃无恐。
用墨玉珩的话来说,顾南乔此时的烦恼,全都是自己自己惯出来的。
把东西都搬回了家,这次他们没有搬到半山腰的木屋,而是全都放在了新房子。
新房已经收拾好了,光秃秃的院子里此时多了一堆的鹅卵石,很是显眼,看来蒲秀夫已经把事情办妥帖了。
“明天咱们请李伟民他们把这些小路都铺好,过了年,咱们就能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顾南乔心里盘算着,喜滋滋的说道。
对于顾南乔的决定,墨玉珩一向是不会干涉,只要顾南乔喜欢就好,所以沉默的听着,暗暗记在心里。
比如哪处需要如何布置,哪处需要放置什么。
说说笑笑间,东西全都搬到了屋里,因着新房子还没有生火的条件,东西摆放好了,便回了半山坡的木屋。
李伟民他们已经干完活了,此时大家伙正在屋里喝茶聊天,见顾南乔和墨玉珩回来,大家都跑出来打招呼。
新房建好了,李伟民他们还没有找到下一个工程,而刚好墨家需要打井,所以便把这件事交给他们,剩下的人则是帮着去田里翻地。
用他们的话来说,墨家对他们太好了,不多干点活心里不踏实。
刚好知道顾南乔打算把靠近后山的水田挪出一半来种莲藕,种莲藕和水稻可不一样,翻地的时候需要挖深一点。
所以李伟民手下这群有力气的汉子们,便自发的去干活了。
顾南乔阻止了两次,见他们依旧坚持,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是在心里暗暗的决定以后要多结算一些银钱给他们。
顾南乔的性子就是如此,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定当十分回报!
当然了,有人敢招惹她的话,顾南乔也不会心软,当场就会报复回去!
知道顾南乔和墨玉珩没吃饭,李华氏连忙去了厨房,打算给他们煮面条。
这年头的面条都是现做现煮,李华氏先是和面,看到顾南乔提着半桶的小鱼儿回来,很是惊讶:“乔妹,你怎么买这么多小鱼儿?这种鱼儿刺多肉少不好吃。”
“我喜欢蘸了面粉放在油锅里炸一炸,味道会好很多。”顾南乔浅笑的说道。
这个朝代的调料没有她以前生活的地方丰富,所以处理这类鱼腥味的食物很是麻烦,比如猪大肠、猪腰、猪肝,买肯定是有人买,但是处理不好,大家伙都不爱吃。
这些问题对于顾南乔来说,倒是小问题了,她喜欢做吃食,也很有耐心,所以每次只要她下厨,别说墨胭脂会兴奋的挠墙,就是李伟民他们也很高兴。
“这样的做法我倒是不曾试过。”不是李华氏想不到这样的法子,主要还是舍不得那大勺大勺的猪油。
猪油可精贵呢,哪能这么浪费?
顾南乔抿唇轻笑,拿起了剪刀,利落的开始收拾小鱼儿,李华氏见面粉还在发酵,闲来无事,也帮着处理。
两人说说笑笑间,很快就把小鱼儿处理干净了,顾南乔拿了鸡蛋和面粉打散后搅合在了一起,又加入了一点点的盐。
而后把小鱼儿在面粉糊里滚了一圈,随后丢到了烧热的油锅里。
“滋滋滋。”油锅里发出了悦耳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香味。
顾南乔手法纯熟,不需要人帮忙,一个人怡然自得的炸鱼,香味飘到了外面的屋子里,可把那一众喝茶的人馋的差点流口水。
太香了,闻着就知道味道不差,肯定好吃。
香味也飘向了院墙边,正在挠墙的墨胭脂听了心下,鼻子轻微的嗅了两下,随后撒开蹄子往木屋跑去。
姐姐又背着它偷偷做好吃哒,好在本公主嗅觉敏锐,否则的话,怕是又被蒙在鼓里。
墨胭脂聪明是聪明,但它就是只贪吃的狼,遇到任何事情,它首先想到的就是吃,至于这是不是顾南乔故意摆下的迷魂阵,它压根就没考虑过。
在美食面前,它也忘记了刚才它可是在生顾南乔的气!
刚出锅的炸鱼,又香又酥,让人吃了一口忍不住再吃一口。
顾南乔炸了一小盘子,让李华氏端出去给李伟民他们配茶吃。
小鱼儿最大的也只有两指大,还不够他们吃两口,一小碟子的炸鱼,一人一条,基本上就没了。
大家品尝着美味,对顾南乔的厨艺是赞不绝口。
吃完了炸鱼,大家想要挪步去厨房看看,又怕被人笑话,只能待在屋里,闻着香味,馋的口水直流。
只有墨胭脂大胆的去了厨房,不要脸的围着顾南乔打转,嗷呜个不停,尾巴更是讨好的在顾南乔面前扫啊扫,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还别说,顾南乔就是故意炸鱼的,明明可以先给墨胭脂煮鱼汤,偏偏先炸鱼,而且还不给墨胭脂尝。
墨胭脂急的不行,爪子又忍不住往灶台上挠去,顾南乔看到了吓唬道:“你这挠墙的毛病要是不改,从今儿起你就别想吃我做的食物。”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美食当前,却不能吃。
更痛苦的事情是还没自家小姐姐给威胁了,墨胭脂不甘的举着爪子,却再也不敢挠墙,生怕顾南乔真的说到做到!
嗷呜的围着顾南乔转,眼巴巴的等着她投食。
顾南乔见它乖乖听话,很是满意,这才拿着炸鱼放在墨胭脂专属的木碗里。
好不容易吃到了美食,墨胭脂幸福的差点转圈圈,特别是炸的小鱼味道超好,墨胭脂一口几条鱼,不一会儿木碗里的鱼都没了。
半桶鱼还挺多的,顾南乔留了十来条的小鱼给墨胭脂煮汤,其余的全都炸了,一部分留着明天吃,一部分则入了李伟民他们和墨胭脂的肚子。
等到墨胭脂喝完了鱼汤,肚子鼓鼓,惬意的趴在地上,不想动弹。
顾南乔担心它把自己撑着了,连忙带着它出门溜圈。
李伟民他们已经散了,木屋门前留有一人一狼。
“叫你少吃点,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撑了吧?”顾南乔小声说道,手指忍不住点了点墨胭脂的头,语气里,满满的无奈!
这小东西,贪吃的很。
墨胭脂哼唧了两声,卧在顾南乔脚边,不愿意动弹。
本公主才没吃撑呢,那么好吃的炸鱼,它还能再吃一大碗!
一人一狼静静的待了一会儿,顾南乔便去净房洗漱去了。
顾南乔有洁癖,不喜欢自己满身都是油烟味。
等她出来时,却见墨玉珩正在和白掌柜聊天,听到脚步声,两人转过身,白掌柜见到她差点泪奔。
这可把顾南乔弄懵了,她不过是去净房一趟,怎么出来以后这世道都像是变了呢?
“顾姑娘,对不住啊,小老儿失态了,是这样的,我家老夫人病情突然加重了,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迫不得已,只能连夜来劳烦姑娘了。”
白掌柜歉意的说道。
他的话让顾南乔愣了愣,颜老夫人的病是她看的,只要按照她留下的方子使用,应该不会出差错。
“是不是我开的方子不准?”顾南乔喃喃道:“不应该啊。”
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自信的,起码她从医数十年,还没有出现过任何失误。
这次难道就出现了?顾南乔心里反复的回忆着这几次为颜老夫人治病的过程。
“不不不,顾姑娘医术高绝,哪里会出错呢,唉,是家里出了事,顾姑娘也不算外人,小老儿也就不瞒你了,是三姑娘不知道为何突然给老夫人下毒了。”
白掌柜痛心疾首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颜老夫人经过顾南乔的医治,病情已经稳定了,并且一步一步往好的地方发展,谁知道今儿晚上,厨房送来了一碗拂去了油花的鸡汤,老夫人便喝了两口,谁知不到一盏茶时间,老夫人就呕了一口血。
连忙请了大夫来诊治,确定颜老夫人是中毒了,还是很稀罕的毒,县城的大夫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眼看颜老夫人生命垂危,颜夫人顾不得天黑路远,连忙遣了白掌柜来蒲家村相请。
人命关天,不敢耽搁,顾南乔急匆匆的拾掇好自己,便跟着白掌柜走了。
墨玉珩不放心,也陪着一块儿去。
马车飞速在路上行驶,顾南乔这才问起了颜老夫人中毒后的所有细节。
从蒲家村到县城,不管是走水路还是坐骡车都需要两个时辰左右,可坐马车就不一样了,堪堪不过半个时辰,马车入了城,很快便停在了广聚轩门口。
墨玉珩率先跳下了马车,转过身扶着顾南乔下了车。
初冬的夜里,寒风凛冽,一下马车,顾南乔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好在她早有准备,带了加厚的外套。
三人急匆匆的往后院走去。
此时的后院,灯火通明,丫鬟、婆子、小厮全都蹑手蹑脚的干活,生怕吵到了里面的人。
在去往颜老夫人房间的小道上,有一处灯火通明,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着。
而她面前还站着两个婆子,似是在看管着她,生怕她逃跑。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颜钰语。
顾南乔匆匆瞥了她一眼,随即大步往颜老夫人房间走去。
颜老夫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大夫满面愁容的坐在一起商议着颜老夫人的病情,可他们只是普通的大夫,治一些小毛病是没有问题,碰到毒这种东西就束手无策了。
颜夫人正在给颜老夫人擦拭嘴角,见到顾南乔来了,她快步迎了上来:“顾姑娘,你快给我娘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顾南乔点点头,安慰她道:“不用着急,我先看看。”
这里这么多大夫,可颜夫人最信任的就是顾南乔了,此时她来了,颜夫人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觉得任何的病症到了顾南乔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当然了,要是连顾南乔都无法医治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颜夫人眼眸黯了黯,对于罪魁祸首颜钰语更是恨之入骨。
颜老夫人面色暗沉,如同失去了生机的植被,昏睡着,探了探她的鼻息,很是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离去。
脉搏缓慢,皮肤的温度低于常人的体温。
异眼在颜老夫人身上扫了一圈,中毒颇深。
异眼能检测出她中毒了,却不能确定中了什么毒,顾南乔拿着银针在颜老夫人的指尖上取了一滴血,加入了一种白色药粉,很快就得到了结果。
“蛇毒。”顾南乔笃定的说道:“这种蛇毒不强,但是要清除很难,我开个方子,你们赶紧去抓药,我先给老夫人行针,看看能不能逼出一些毒素。”
徐长卿三钱、一枝黄花和盐肤木各十钱。
“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要快。”顾南乔说道,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何种蛇的蛇毒,顾南乔只能用通用应急的方子。
颜夫人连忙喊来了心腹,让她拿着方子去抓药。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几位老大夫看到颜夫人请来的神医,居然是一个黄毛丫头,自尊心受挫了。
他们可都是方圆十里数得上名号的大夫,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就连县令大人见到他们都会给他们几分薄面。
世上没有人会不生病的,讨好一个大夫很是重要。
“颜夫人,恕老夫直言,您请来的神医就是这位?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
其中名声最响、资历最老,最是爱面子的陈大夫忍不住出声道:“连我们都束手无策的毒,就凭她一个丫头片子能解了?老夫可不相信。”
他吃过的盐都比眼前的黄毛丫头吃过的饭多,没道理他没法子,反而是眼前的黄毛丫头有法子。
顾南乔听到了没搭理他,而是忙着手上的事情,蛇毒已经扩散了,这样行针也许会白忙活一场,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会适得其反,顾南乔集中精力,手法熟练的行针。
倒是颜夫人为她仗义执言道:“陈大夫,我倒不是这样认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顾姑娘年龄虽小,但是她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上次我娘病重,也幸得她出手相助,这才化险为夷。”
在她看来,眼前这群只会吃白饭的老大夫还真比不上顾南乔。
顾南乔一来,直接就能确定病因,反倒是这几个老头子,商议了大半天了,连是什么毒都没讨论出来。
还觉得很厉害,说着各种大家听不懂的话语。
陈大夫脸色黑如锅底,他不敢反驳颜夫人的话语,只能讪笑的撇开了头,只是在看到顾南乔时,眸色沉沉,眼里浮现出了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配跟他相提并论?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顾南乔针法刁钻,一套行针下来,颜老夫人吐出了一大口的污血,终于苏醒了过来。
只是依旧虚弱。
好在很快苦药子汤就熬好了,顾南乔亲自喂她喝下。
不到一刻钟,颜老夫人发黑的脸色终于有了血色,如同枯井般的眼眸也恢复了一丝神采。
颜老夫人见到顾南乔,很是意外,“顾姑娘,麻烦你了。”
“老夫人说的什么话,医者仁心,这不过是南乔的分内事。”顾南乔笑着说道,又给她把了把脉:“老夫人身体里还有一些残毒,等会儿我会再次行针,过程有些痛苦,还望老夫人忍耐一二。”
颜老夫人笑了,眼神慈祥:“顾姑娘客气了,你是大夫,我是病患,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颜老夫人活到了这把年龄,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对于小小的疼痛,她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想到了给自己下毒的人,颜老夫人眼里掠过一抹悲伤,她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对她下手的人会是自己家里人。
等颜老夫人休息够了,顾南乔这才再次行针,这次速度更快,大家看的眼花缭乱,等到她手停下来的时候,就见她用银针挑破了颜老夫人中指,而后一滴滴暗沉沉的血流了出来。
“好了,我给您开副别的汤药,喝三天,这蛇毒才算是清理干净。”顾南乔说着,又写起了方子。
颜老夫人静静的看着她,等顾南乔写完了方子,她才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顾姑娘,老婆子请教你一个问题,我中的蛇毒,毒性如何?又是如何才能使人中毒?”
顾南乔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您中的蛇毒,毒性不强,否则也拖不到这个时候,世上毒性强的蛇毒比比皆是,而这种蛇毒,毒性虽不强,但是解毒过程非常繁琐,失败的可能性极高。”
“至于她是如何下毒的,我想要看看您晚上吃了什么食物,才能从中找到答案。”顾南乔实话实说。
她不可能空口白牙胡乱说一通,任何事情都需要证据,否则就是欺骗他人!
颜夫人连忙道:“食物都在桌上,陈大夫说是鸡汤的问题,顾姑娘你看看,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晚饭并不丰盛,颜老夫人久病卧榻,能吃的东西有限,不过是一碗鸡汤、红枣粥、三小碟子的小菜。
顾南乔仔细的看了一遍。
一旁的陈大夫冷哼:“装模作样。”
都说了是鸡汤出现了问题,这个黄毛丫头还装模作样的检查。
倒是另一个大夫,好奇于顾南乔查探的方式,他提醒道:“这位姑娘,是鸡汤出现了问题,你可以不用查了。”
顾南乔道:“我知道是鸡汤出现了问题,但是鸡汤里面可加了不少的东西,你们可知道这毒是从哪里来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大夫一愣,陈大夫反讽道:“难不成你知道?”
“当然,不知道源头又如何能彻底根治呢?”顾南乔脸上绽放着自信的笑容,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让人不由自主就被她的自信给吸引。
“哦?是吗?那你给我们好好说说,让我们大家学习学习。”陈大夫说道。
话是说的客客气气,可是话里的冷意和轻蔑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对于陈大夫这样的大夫,墨玉珩很是生气,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周边泛着冷意。
顾南乔见他这样,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用帮忙。
这点挑衅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对于这样自视清高,认为自己医术天下第一的大夫,想要打他的脸很简单。
只要把他治不好的病治好,就能让他难堪。
打人脸这种事儿顾南乔还真是不想干,无奈对方咄咄逼人,不拿出点真本事恐怕难以让他信服。
“炖鸡汤的药材可不少,当归、党参、川穹、北芪、枸杞、、、、、、等等,但是这里面有一样东西你们难道就没发现问题?你看看这个类似川穹的药片是什么?”
顾南乔笑吟吟地问道:“你们家药铺里的川穹长这个模样吗?”
川穹晒干后,切片后是不规则形状,眼前的这片药片和川穹切片后的形状相差有些远,其次则是表皮颜色。
川穹外表皮为黄褐色,有皱缩纹,切面黄白色或者黄灰色,具有明显波状环纹或者多角形纹理。
而眼前的药材片,为褐色,皱缩纹则是只有浅浅一道,切面处却是灰色的,有纹理,但是却是圆形的。
川穹质地坚实,不易碎。
顾南乔一边解说,一边用手轻轻压了一下,放在她手心里的药材片立刻掰成了好几掰。
“还需要我再多讲解一些吗?这些可都是基本常识。”顾南乔清淡的话语,却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扇在了陈大夫几人脸上。
让他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陈大夫不愧是其中楚翘,哪怕被顾南乔这么打脸,他还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反问道:“既然你说这不是川穹那是什么?总不会这就是蛇毒的来源吧?”
对于陈大夫的故意刁难,顾南乔依旧是不喜不怒,她看着眼前的药材片,抽丝剥茧:“和川穹长得像的药材可不少,而其他植被更多,它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从它这里能得出三点结论。”
“第一,这些药材片是有人精心准备的,而且还放在蛇毒液里面浸泡了不少时间,这才导致这些药材片在烹饪时,由于温度过高,把里面的毒素和鸡汤混合在了一起。”
“第二,这些药材片是有人故意和川穹混在一起的,是什么时候混在一起的还需要颜夫人去查证,毕竟广聚轩是做生意的地方,这些药材片若是不小心放入了食客的汤里,怕是会出大问题。”
颜夫人听了以后,连忙招来了人,让人去把川穹这些炖汤的药材全都找出来销毁掉,明儿重新采购。
“第三,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取了老夫人的性命还是要谋害颜家众人的性命?我倾向于前一种,否则的话,现在绝不会只有老夫人一人中毒,怕是颜家大半主子也被毒倒了。”
颜夫人听到这里,贝齿紧闭,手紧紧的攥着帕子,后怕不已,还好颜老夫人没出什么意外,否则的话,她有何颜面去面对颜家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