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湿润，怀里的啜泣，萧琮心口又涌现一股腥甜。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血腥咽下，手慢慢拍着王博的后背。
“元宝，哥哥醒来了，元宝别怕啊。”
“元宝，对不起啊，哥哥这一觉睡太久了，一下子就忘记了时间。”
成为旧梦的囚徒，而忘记了活着的人。
萧琮觉得自己，真该死。
可他不能死，他死了他的小将军，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哭腔恍然变大，所有惶恐不安全力倾泻。
他的萧琮回来了，他就知道，他的萧琮舍不得放下他。
面对他的哥哥，王博才不需要强装坚强。
他就是没有哥哥就活不下来的男人。
“哥哥，我真的好害怕，你下次不要这样忽然离开我了，好不好？”
最起码也要和他打个招呼，告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归期的等待，最是容易让人心灰意冷。
“等哥哥很久了吗？”从王博怀里离开，将王博的头按在腿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按摩。
别人看不出王博的疲惫，萧琮一眼便能瞧出，他的小将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嗯，我怕爹娘走了，你回来找不到我，我就没敢闭上眼睛。”
力度舒适，人渐渐放松，泪水慢慢收敛，慌乱的心重新归位。
眉间多了一滴水，那是萧琮落下的泪。
王博用指尖点着湿润，放入嘴中。
苦的。
“哥哥，我只等了你三天，也没有很久。”情绪转换迅速，难过变成絮叨，王博不想让萧琮的泪更苦。
纵然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需要比以往耗费更多的力量，纵然如今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力量，王博也很想说。
因为现在萧琮在他身边，只要他说话，萧琮就会回他。
“我跪在灵堂前，也牵着你的手。”
“为什么不松开哥哥的手啊？”明明知道原因，但萧琮还是要问。
他们两个过去的那三天，都过得慌乱，都需要被安抚。
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其实就算不结痂，也不疼的。
双手轻柔地松开王博的发髻，让王博可以躺的更舒服。
手上的力量稍微重了点，想帮王博把浑身紧绷的肌肉松下来。
“我怕你醒来找不到我，我怕你觉得全世界没有人爱你。”
一字一顿说的很慢，生怕因为嗓子疼，吐出的字眼不够清晰，而让萧琮听不见他的爱。
“哥哥的元宝，真棒！”两根大拇指高高扬起，乍一听，也不知谁的嗓子废的更厉害。
“哥哥，我爱你，很爱很爱。”被安抚的很舒服，贴着萧琮的小腹揉揉诉说爱意。
“傻元宝，你可以怪我的。”手从王博的头发抚摸到耳垂，再到脖颈的青筋。
脉搏跳动有力，他的小将军活生生躺在他的怀里，再次经逢打击，却从未怪过他，也没有忘记要爱他。
“是我，让你好端端的身体，染上病痛。”
“是我，让你必须亲手杀死你敬佩的将军。”
“是我，让爹娘死在这城楼之下。”
恨又如何，怪又如何？
萧琮绝对不会松开王博的手。
“可是元宝，就算你怪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垂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喜欢到疯狂，唇含住王博耳骨上的小痣，用力吮吸。
没过多久，整个耳朵就被萧琮咬到红肿。
“哥哥说了陪你到永远，就是永远，你推也推不开。”
心中悸动，王博觉得心尖痒痒的，说话的底气也更足。
不再需要用“哥哥”二字来强调亲人间的羁绊，萧琮就算不是他哥哥，也不会离开他。
“萧琮，你不要把所有东西揽在自己身上。”
“阿娘说了，是宿命，是因果。”两个在暗夜里相互取暖的人，都没有迁怒彼此。
应该说，王博不可能迁怒萧琮。
如果非要说责怪，比起责怪对方，他们宁愿责怪自己。
“元宝，不是的，爹娘是因为我才去世的。”
萧琮上一世临死之前，阿爹阿娘依然活着。
这世间就是一报还一报，他萧琮重生一世留下了他的小将军，却让爹娘用命应了这因果。
“萧琮，时光的洪流滚滚向前，我们抓不住太多的东西。”
萧琮从昏迷中清醒，王博内心那点原本不愿放下，意图留下来折磨自己的执念，正在尝试着慢慢放下。
“萧琮，如果你将所有过错强行压在自己身上，你又拿什么，来抓住我？”
亲人也罢，爱人也罢，于他们两人而言，需要付出远超常人的心力，才有可能牢牢握住。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元宝。”唤出这一句，萧琮却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承诺永远会抓住元宝的手吗？
可横亘着莲娘和王大郎的死去，他和元宝之间的距离，总会在无数个瞬间，被悄无声息的拉开。
“萧琮，阿爹阿娘已经走了，他们临死之前最后的希望是我们要照顾好彼此。”
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萧琮的下颌骨。
一滴泪，垂下，要掉不掉。
“元宝，你别着急，哥哥会想通的。”
为了爱好自己的小将军，哪怕把自己捏碎了重塑，萧琮也不会允许他们之间横生隔阂。
“可是萧琮啊，你若放下的太疼痛，我心疼啊。”
王博就喜欢萧琮爱他爱的坦荡，爱他爱的娇纵。
王博不喜欢萧琮怀着内疚，带着无尽的自我折磨来爱他。
那双装着星辰的凤眼，不该装下滔天的悔恨。
“可我，没有救下爹娘。”
低头看向怀里的元宝，短短数日，他的夫君，比他更坦然地接受了世事无常了。
他的夫君，真的将他保护的越来越好，也将他爱的越来越妥帖。
“我也没有。”王博的眼泪又慢慢蓄满眼眶，他们都还需要时间才能彻底放下。
可他们却同样希望对方能立马放下，抑或是替对方也承担了这份内疚。
“萧琮，我还能活个七八十年，你要比我多活一天。”瓮声瓮气，从萧琮身上汲取着熟悉的温暖。
“属于我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