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衣服，再是鞋袜，最后才是围脖披风，王博一件一件替萧琮穿上，动作比任何人都熟练。
“你等了很久吗？”萧琮记得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个带着小厮的男孩子，已经开始坐在地上等。
因着四周的人都清瘦，唯独那个男孩子有点胖墩墩的，萧琮便多看了一眼。
那男孩的眼睛始终定定盯着小狐狸，生怕一眨眼小狐狸就被别人抢走了。
萧琮随口一问，并非真的关心：“那个小男孩，走了吗？”
王博没有想到那个小男孩，那时候就开始等了。
“没有，但我比他高，直接从小厮手里拿过来的。”凭本事吃饭的王博，不以为耻，也不内疚。
在没有能力的年纪，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就算只有七八岁，也是错。
他王博是给那小子上了一课，不收银子那种。
“哥哥的元宝真厉害。”
同样没有同情那胖小子，萧琮反而笑得开怀。
他家小将军给他萧琮的偏爱，是世间万般皆轻，独他萧琮一人最重。
萧琮离开房间时日头已经西斜的厉害，小苟子眼瞧着主子出门，连忙就去厨房将提前备好的菜下锅。
用膳的时辰这些日子早已打乱，反正主子们什么时候起，小苟子就什么时候做饭。
刚到偏厅，李珍就带着宿斗一起过来了，王博瞧见了便多叮嘱了一句：“小胡子，让小苟子多炒几个菜。”
萧琮和王博大半日未曾进食，王博不想萧琮空着肚子谈事情，便干脆招呼着一同用膳。
“奴才遵命。”
小胡子将陆陆续续出锅的菜端上餐桌，萧琮开始边吃边和两人谈事。
“李相，春耕送种子的事情，要提前安排下去。”
但凡和王博坐在一块，萧琮都不用自己布菜。
只因他每日吃多少合适，由他家小将军说了算。
“臣知晓。”李珍点头应允，连年战乱，百姓家过年的粮食都不够吃，哪里又能留得下春耕得种子。
但战乱总有停歇得那一天，但凡这些城池的生产力先恢复，等新皇朝建立之时，便能拉一拉那些吃不上饭食得城市。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之时，陛下是否考虑与民共同劳作？”皇帝亲耕务农自古有之，皆因农乃百业之首，关系到一国百姓能否吃饱。
但自萧楚继位开始，这个传统就彻底丢了。
“嗯，孤和王将军一起去。”他们其实就负责起个头，好让百姓知晓，新帝对于农耕的重视。
“辽东如何了？”萧琮之前那个状态，李珍的确不敢打搅。
但凡短时间不会出乱子的事情，李珍都直接压下了。
昨日萧琮使人召唤，李珍便知晓萧琮必然要问辽东之事，今日就把宿斗一并带了过来。
“宿壁还没有醒来，东烈被辽东王软禁，如今夺嫡之争陷入焦灼。”
柳月都去了，若宿壁的毒都无解，那宿壁，就真的难了。
“柳月不会放弃的，给她点时间。”情绪未起波澜，柳月仍然在辽东，那就是好消息。
挫折才是人生常态，夺嫡之争，哪里来的这般容易？
“是，臣也没有催促，但凡柳月需要的药材，臣都在帮着找。”
宿斗又多说了一句。
他想告诉萧琮，不仅柳月没有放弃，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放弃。
宿壁是他们的手足兄弟，他们会陪着柳月一起等宿壁醒来。
微微点头之后，萧琮继续问道：“萧道死了之后，萧衍有何动静？”
玉门关一战，镇北军的伤主要集中在他们这些掌权之人的身上。而南征军的士兵，在镇北军非要替王博报仇的怨恨中，死伤惨重。
“萧衍将古朴放了出来，还亲自在皇宫接待了。”话说了一半，李珍的目光落在王博身上。
“如今镇守着居庸关的是古朴，线下也开始重整南征军。”
王博察觉到李珍的视线，也没有抬头，只是将晾的正好温热的汤放到萧琮手里，盯着萧琮小口小口的喝。
“可能招降？”他家小将军的信任愿意给与的人并不多，古朴是一个。
且古朴的确对得起王博这一番信任，一生经验悉数教导，从不留私。
若非退无可退，萧琮不想让王博亲自动手。
这对他的小将军来说，太过残忍。
“不能。”清冷开口，王博阻止了萧琮的尝试。
“宁肯替大楚战死沙场，古将军也不会选择临阵倒戈。”
“死在我手上，他才觉得安心。”这一战，王博想坦坦荡荡，干干脆脆打。
没有阴谋，没有算计。
古朴说怎么打，王博便怎么打。
这是对古朴作为将军的尊重，也是作为学生，向曾经的夫子汇报自己历经百战之后的成果。
“王将军所言极是，臣亲自和古将军谈过数次，无果。”
李珍放下饭碗，改了对古朴的称呼。
不论王博还是萧琮，对古朴都抱有绝对的尊重，李珍觉得自己也当如此。
“古将军知晓大楚已经病入膏肓，但忠君爱国是他四十余年的枷锁，他挣不脱。”
“没有死在萧道手里，能战死沙场，他已经觉得万分幸运。”
“嗯。”轻轻应了一声，萧琮默认了这种结局。
推翻大楚皇朝的步伐，不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下。
王博则坦然接受这种结局许多年，所以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缠。
等他自己做好准备，等古朴做好准备，这一战，必须打。
“陛下，我们领属的城池，耕地荒芜的不在少数，外地迁徙进来，无地可耕的也大有人在。”王博亲手盘活过死气沉沉的铁岭，他知晓百姓最在乎的，就是耕地。
“李相，凡我属域城池，未来两年免除赋税。”萧琮自小不事农耕，于这些的确知晓的不够。
“土地的重新丈量划分，在春耕之前要完成。”王博补充了一句，他自田垄而来，他比萧琮更了解百姓。
“划分一定要格外当心，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些都是王博亲自淌出来的经验，为了一分土地打的头破血流的，大有人在。
“臣遵旨。”李珍和宿斗连忙应下，自今日开始到春耕，他们谁也闲不下来了。
“陛下，那居庸关？”若都将重心放到了农田，这攻城的安排，是不是就得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