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叔便好好想、慢慢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这皇宫。”萧衍也不着急,重伤的萧道在皇宫大内,能奈他何?
昔日威风凛凛的摄政王,如今生杀予夺的权力,放在他的手上。
这一切可真得感谢他的好母后啊。
“敢问陛下,臣这军权交出去,莫不是交给王博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萧道此时方注意到,他身后站着安静的如一根柱子的人,竟然是王博。
此等机密的场景,此等皇家私事,竟然让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给听了。
萧道觉得萧衍将王博叫过来,就是来看他笑话,就是来击垮他心理防线的。
“皇叔慎言,这是朕的骠骑将军。”萧衍对着王博挥了挥手,正好将心中的决定交待。
“你这几日也待在这皇宫吧,摄政王什么时候松口,你什么时候离开皇宫。”
“但凡摄政王吐出来的东西,都是你的。”萧衍毫不掩饰他对王博的重视,甚至带有一点捧杀。
因为他对王博越好,萧道就越是如鲠在喉,就越能体会他这些年尝过的恶心。
一瞬迟钝,王博心中很是不愿,甚至不愿到不曾掩饰。萧琮还在家里等着他,他若出不去交待一下,萧琮必然会焦急。
摄政王府的两位大人物都在这宫中,不知怎得,王博的心总是觉得空空落落的。
上一次御舫,他被支开之后,萧琮差点死在护城河里。
“王将军,你在担心什么?”萧衍的目光瞬间变得摄人,他原本就是个情绪起伏颇大的疯子。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王将军,你可要好好想清楚,是朕这个皇上重要,还是摄政王府的那个废人重要。”
威胁之意十足,萧衍,竟然拿萧琮的安危来威胁他!
拳头紧紧握住,跪地的动作铿锵执拗,他意图平息萧衍的愤怒:“臣,不敢。”
千言万语,只化作三个字。
他不敢拿萧琮的安危做任何尝试。
“不敢便好。”语气中的傲慢丧心病狂,皇权在萧衍手里用到极致:“王将军这些日子就和羽林军值守人员待在一块吧。”
萧衍信羽林军,萧衍要将两人在皇宫的一举一动盯死,任何信息都别想传出去,宫外的消息自然也别想传进来。
“什么时候皇叔想通了,给了朕满意的答案了,你们就什么时候再离宫。”轻飘飘的,像是无甚在意最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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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斗,明日本君要进宫。”萧琮闭上眸子、一动不动从白天坐到黑夜。
月上中天,王博依然没回来,那今夜便不会回来。
李珍和宿斗谁也没有得到离开的命令,便陪着在这愈发浓郁的威压之下,无声地坐着。
不曾想,等到的是这样的决定。
又似乎,这样的决定才合理。
“君上,不可。”李珍直接在萧琮面前跪了下来,希望萧琮莫要冒险。
深得萧琮信任的李珍,从来便无需下跪。
“王将军如今在宫中是何情况尤未可知,您贸然进宫一旦暴露,后患无穷啊。”
宿斗跟着跪下,不敢开口。
他比李珍先知道王博,这人是萧琮王图霸业的唯一例外。
而这例外,不容任何损失。
“先生,本君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宫内生死未卜的是本君的小将军,本君不得不这么做。”
没有和李珍商量的意思,漠北沙场的真刀真枪他帮王博挡不了,若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出了事,那他萧琮数年图谋又有何用?
“君上,属下亲自去,可好?”宿斗尝试着开口,他可以死,但萧琮不能有丝毫冒险。
“他不信任你们。”萧琮清浅吐出了事实,王博对于自己人和外人的界限一贯划分的清楚。
你被他纳入自己人的范畴,他会坚定的信你。
但,王博从不轻易信人。
“易容成太监或者送菜的菜农都行,本君明日必须见到他。”偏执,是李珍从未在萧琮身上看到的偏执。
来自萧琮身上的滔天悲伤慢慢包裹着李珍,李珍的眼眶不知怎的,忽然就红了。
似乎在他更为久远的记忆中,有一个人也曾这般执拗的想去见另外一个人。
“属下遵命。”不忍拒绝,李珍也不能拒绝。
额头点地,是下属对君上的绝对服从,也是对自己没能劝慰萧琮做出最佳选择的惩罚。
“世子爷,奴才求您,您稍微吃点东西好不好?”
小苟子又重新做了碗面放在萧琮面前,整整一日,萧琮也就吃了早晨那一勺粥而已。
拿起筷子开始戳碗里的面,想着元宝回来那天逼着他吃面的场景,忽然就笑了。
碗里的面条一根接着一根往嘴里塞,没吃几口又开始咳嗽呕吐,折腾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爷,之前小公子在漠北之时,日日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您也没有这般难受。”
小苟子说着说着就哭了,黑呼呼的手背胡乱的擦着脸颊的泪珠:“您这样糟蹋自己,等小公子回来,他又要心疼死了。”
“你做点红豆糕吧,我明天带进去给他吃,我不在他估计也吃不下。”
萧琮并没有和小苟子讨论的欲望,但看了小苟子担忧的模样,又多说了一句:“等会我也吃点。”
算作安抚。
因为小苟子哭,实在有点聒噪,也有点丑。
“您愿意吃东西就好,奴才这就给您做。”擦掉眼泪,小苟子给萧琮又端了碗一直炖着的燕窝。
临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您能吃一勺算一勺,别勉强。”
“别婆婆妈妈的,快去忙吧,忙完你还能睡会儿。”
今夜的月亮与王博从漠北回来那夜的月亮并没有任何区别,可今夜在这落院的人,等不到那个搂他入怀之人。
萧琮卧在屋梁之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早春的夜晚依然很冷,但萧琮感知不到冰凉。
在漠北,靠的是真刀实枪。
他家小将军的武功修为一骑绝尘,又有宿奎日日防范着内奸。纵然受伤,王博只要想着他,总能挺过来。
可在这皇宫大内,人心诡谲。王博连抽刀的权力都没有。一招不慎,那就是弑君,等待他的就是满门抄斩。
弑君也不算什么,若他能突出重围,他们一起反了这天下又如何?
可怕就怕,五万羽林军,王博突不出这重围。
所有的人都在用理性来分析王博应当安全,萧衍不会动他。
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
可如今被困皇宫的是王元宝,萧琮不能心存侥幸,萧琮非要见着人才能稍微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