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夏霁还在门口站着，微微低着头，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而荣叔对此却一点也不意外，好像夏霁等这么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荣叔。”江凌问，“是不是因为里面太大了，所以开门的人才一直没有出来？”
荣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应话。
其实江凌知道，智能化的门锁，哪需要里边出来人才能开门。
他心里堵得慌，又说：“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夏叔叔？让他和夏老先生说一声。”
荣叔几分无奈：“江先生，要不我先送你过去吧。”
“不用，我在这等着。”江凌再没说话。
他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着夏凯复的家庭成员，夏凯复有两个儿子夏博渊、夏博延。夏博渊有一儿一女，夏博延后面没有子女。
江凌仔细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在成员表里看到夏霁的名字。
再搜索夏凯复的孙女，出来的也不是夏霁，而是一对龙凤胎兄妹，比夏霁小几个月，应该是夏霁的堂弟和堂妹。
再搜索夏霁的名字，除了近期与他的cp话题外，找不到任何新闻，也看不出她与夏凯复有什么关系。
江凌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他给詹扬发去了一个微信：【给我打个电话过来，速度。】
很快，他电话就响起来了。
和荣叔打了个招呼后，江凌下车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詹扬那头今天安静得很，声音也清楚：“你小子又怎么了？发什么神经？”
江凌说：“我在沁夏庭。”
电话那头明显是愣了一下：“虾米怎么把你带到那去了？她一个人可是从来不会去那的。”
“为什么？”江凌问。
“哎！”詹扬叹了一口气，“这事我不愿意提，反正虾米是受过苦的，你好好对她就是，挂了啊。”
“别挂。”江凌说，“我要听。”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找虐吧？”
“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她。”
詹扬安静了一会，然后说：“主要是，虾米的事，我爸妈也不让我往外说啊。而且你爸和赵叔其实都知道，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嘴，你就别问了。我不太敢说，更不乐意说。”
江凌想到了上次，他请父亲去给夏霁撑腰时的情景。父亲本来忙得很，但一听说是夏霁，立即放下了所有事，就直接过去了。
还有他和赵燃打架那次，夏霁只是和赵爸赵妈说了一声，他们就立即答应不会把事闹大。
原来长辈们早就知道夏霁是夏凯复的孙女。
江凌说：“我只想好好爱她，我会成为她家人的，你不是在往外说。”
詹扬纠结了一会，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最后妥协了。
他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浓厚的意难平：
“夏老爷子不喜欢虾米妈妈，跟着也不喜欢虾米。再加上他们夏家有皇位，老爷子嫌虾米是个女孩，没法继承。
“又因为虾米妈妈在生她时难产，身体受到了损伤，不能再有孕了。
“所以夏老爷子就觉得虾米是个吃人的恶魔，本来他还能再有孙子的，现在没了，把原因都怪在了虾米身上。
“关键，虾米妈妈在生产后，因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甚至都不能看虾米一眼，只要一看孩子，抑郁症就会加重。
“虾米爸爸只疼老婆，不疼孩子，把老婆带国外休养去了，虾米就被丢在了羊城，和保姆一起过。
“虾米从小就知道，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爷爷奶奶也不待见她，所以懂事得很，不哭不闹，什么都不求。
“虾米小时候曾被绑架过一次，绑匪说报警就撕票，夏老爷子毫不犹豫就报警了。那次全靠虾米命大，才被警察救了回来。
“哪怕是这么大的事，她依旧不哭不闹不委屈，但就算是这样，也换不来家人的疼爱与关心。
“后来虾米妈妈的病好了，觉得很亏欠虾米，也会把她接到国外一起生活。只是虾米不习惯国外的生活，每次待不了多久，就会回羊城和保姆一起住，她与父母一直都是聚少离多的。
“别看她现在和父母的关系是不错，但小时候缺失的那些年，其实是永远都无法补回来的。
“你是不知道，把虾米从小带到大的保姆，生病死了的时候，她哭得有多伤心。我向来是没心没肺的，但那一次，我看到虾米……
詹扬哽咽了一声，说不下去了，缓了一缓，才继续说，“我也是从那时才开始关注她的。
“知道她喜欢画画，我就把你们学校告诉她了。刚好她最喜欢的一个美术老师，就在你们学校任教，所以就来申城读书了。
“后面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一会。
詹扬继续说：“她住我家的时候，没有一件事是愿意麻烦我们的，生活自理，学习自理，受欺负了也不说。
“我还记得她说过，你家保姆孙阿姨就像妈妈一样亲切。江凌，你见过谁自己有妈还把保姆当成妈的？
“她上大学时，赵燃就为她出过几次头，她能记到现在。
“我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对她好过？”
詹扬声音有点噎住，“行了，我说不下去了，挂了。”
此时，门口的夏霁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耐心地、乖巧地等着。
江凌的心似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窒息般的疼痛感，涌遍全身。
直到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他和夏霁说：
“不管在哪，你都是被坚定爱着的那个人。所以，你不用太懂事，也不用顾虑太多，你有资格任性。”
夏霁的反应会是那么平淡。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在夏霁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就只是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被坚定爱着的？
会有吗？
江凌手机又亮了，是夏霁发来的微信：
【江学长，我和爷爷可能还要聊一会。】
【书房里有很多书，你可以随便看。】
【如果累了，可以到客房休息，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的。】
她不知道，江凌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像被遗弃的孩子一样晾在门口。
自懂事后，江凌就没再哭过。
六年前，夏霁和赵燃在一起时，他难受得要命，但没有哭；
他和赵燃打架时，看到夏霁往赵燃方向而去，他失落得要命，也没有哭；
昨天，以为夏霁和赵燃和好了，他绝望得要命，依旧没有哭。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中酸涩再忍不住，化成泪珠，从眼眶滚落——
那是他心尖上的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