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有度、方为大道。
王安石的急性子,也不是短期能改的。
“也好!介甫兄,我们去游船详述。”
张涯停下手中事,扭头吩咐道,“丽莎、雪静!我们一起去小水库,且取我的家伙什来……嗯!带上碧尘研墨。”
“呃!为何去游船?可是那钢丝网水泥船?”王安石诧异说道,刚要抬手挠挠鬓角,但被张涯扫了一眼,便旋即放下来。
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张涯心中感慨起来。
这位‘隔壁老王’有问题啊,也太不称职了!心中只有雄心壮志,丝毫看不到俏丽女婢。
成啊!既然如此做派,那就多压些担子。
“先行合一!认识直观,印象深刻。”
云山雾绕拽拽词,张涯随口说道,“就是钢丝水泥船,此物比之木船,能够历久不朽。介甫兄曾游历江南,想必能明白其利所在。”
钢丝制作工艺、水泥烧制工艺,包括此类船只的制作工艺,张涯均‘平价’和卖给了宋朝官府。
然则,除了水泥为军需大宗,扩散速度、影响范围稍好,环洲、延州、泾州各新建工坊外,剩下的两项均差强人意,影响力几乎为零。
从刘小乙口中可知,截止到婚礼之日,宁州马莲河浮桥,依旧是木船、麻绳链接,安全系数不足、使用寿命甚低、运行成本较高。
一条腿走路,哪里比得上两条腿便利。
官府的效率不足,或者藏着掖着,那就发动民间的力量。
王安石背景深厚、人脉极其广泛,风华正茂、锐意进取。选择他作为突破口,既是恰逢其会,也是张涯考较的结果。
人家是个‘大牛’坯子,有历史大势的加持!
“远之!你说清楚些,莫吞吞吐吐。”
王安石迷糊着双眼,神色不自然道,“愚兄着实蠢笨,就是让农场制作水泥船获利?可这儿没法销售呀?”
呃!张涯顿时以手扶额。
想法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他岂能想到,此刻的王安石竟如此‘降智’。
“你这儿……谬以千里矣!”
张涯急促摇摇头,才组织好言语,“北人乘马、南人行舟。介甫兄交友广泛,可择能力出众者,去信荐之水泥船……”
“清楚了,清楚了!多谢贤弟,指点迷津。”
王安石恍然大悟,旋即讪讪说道,“此番详议事毕,愚兄便去信问之。然则,水泥船制作条陈?”
“我已和卖给州府,可寻包太守讨要。”
规矩就是规矩,不要随意践踏。
张涯旋即将球踢给了包拯,至于王安石是否去州府,基于‘拗相公’的本质,想必是大概率事件。
只要钢锹舞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他只负责释放冲击波,能量多次累积起来,有些事便水到渠成。
半个时辰后。
两男三女,一行五人,登上水泥船。张涯拿起竹篾合成长篙,将‘私家游艇’撑到小水库尾部。
选择合适水深,抛锚、定桩。旋即,他拿出‘古法’制作的鱼竿、钓组,挂上鲜活的红蚯蚓,便抛竿开钓。
第一尾‘巴掌鲫’被甩上甲板。
此时此刻,王安石再也憋不住了。
他稍作欠身,免得失足落水,急速说道:“张远之!不是说详述新工坊事,怎能如此嬉戏起来?”
“介甫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张涯笑着说道,娴熟的再次抛竿,“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曾见过此等鱼竿、钓组?基于你的判断,这种组合售价几多?”
身体急速一个趔趄,王安石差一点闪到腰,英俊脸庞布满激动之色,不满二十一岁就高中科举探花的智商旋即在线。
“贤弟!你说的是此物、此物?”
“然也!可售价多少?”张涯说着话,轻抽鱼竿、逗钓数下。
“这儿、这儿……京城人用竹竿,游钓于金明池。”
王安石瞪大眼睛,呼吸急促道,“制作精美者,市价可达十余贯!可此物件伸缩自如、更为精美,当以倍之!”
“介甫兄!农场工坊便制作此物。”
张涯面带微笑说道,旋即游哉解说起来,“此渔具虽制作不易、工艺繁琐……然则获利极多,并可与员工培训,同时并行……”
听完他的话,王安石貌似想到了什么。
“此物、此物!可这儿……”说了这几个字,他便陷入沉思。
未几,王安石摇头道:“远之贤弟,业精于勤荒于嬉,不能玩物丧志!此渔具乃是嬉戏之用,制作、贩卖无益于天下。”
呀嗬!这是什么观点?
张涯顿时哑然,略加思索后,歪嘴笑道:“介甫兄,此言偏颇矣!以我之愚见,此渔具大利天下!”
“张远之!荒谬之论!”王安石顿时不依。
和其打交道月余,张涯对他的情绪,有所清晰的判断。
和颜悦色、或是有所求时,王安石称呼张涯:远之贤弟;若是要彰显亲近之意,便直接称呼:贤弟。
不喜不恼之时,称呼:远之;情绪不好、不高兴时,直呼:张远之!
“介甫兄莫恼,听我细细辩来。”
抖回鱼竿、取下‘巴掌鲫’,张涯神色如常道,“渔具以售价二十贯计之,能购置、使用者,都是些什么人?”
王安石沉声说道:“必是纨绔子弟!然则,其毒害他人。”
“大错特错矣!购买使用者,都是有钱人。”
张涯声音拔高,再次装上鱼饵,“介甫兄!有些事儿你可否知晓,我大宋之有钱人,通常会做什么?”
“读书明礼,修桥铺路,造福桑梓……”掷地有声说道,王安石挺直腰身,做出‘迎战’姿态。
轻悠悠再次甩竿,张涯徐徐说道,“介甫兄!此话不全对……大多数有钱人,皆会增购田产。”
“张远之!此乃立家兴业。”
“嗬嗬!亦不全对。这是土地兼并,贫者逾贫、富者逾富……经年累月,穷者无立锥之处,我大宋社稷则危矣。”
“荒谬、荒谬,危言耸听!”
“介甫兄,且勿执拗。史书之中,历历在目。魏蜀吴三国,因何而生?隋、唐两朝又因何而灭?”
“昏君无道,军阀野心。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野心勃勃者,也就独自一人,能成什么大事?为何振臂呼喝,便响者云集,大多还是失地农户?介甫兄,你可曾深思?”
“张远之,你?这儿……”王安石顿时失语。
“有人曰:钓鱼穷三年。富人购得去休闲,便无钱增购地产。”
再次取下渔获,张涯悠悠说道,“况且!场户们原本亦是失地农人,辛苦制作渔具而获其利,可保家业安宁……何乐而不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