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包拯让董氏先走。
他自个留宿……
不对,是在青楼中和张涯秉烛夜谈。对新币、铸币税、银行等等‘说法’,包拯兴致高昂,满满求知欲。
有关货币的系列问题,张涯并非专业人士,只是前世在政治课本上学到些,再加上些网络键盘侠的论述。
大致理解的内容,他进行很详细的述说。不太明白的,就直接以‘才疏学浅’搪塞而过,让包拯自我考量。
最后,包拯打个哈欠,迷糊着眼睛,问道:“远之!簿册之中言,半数新币用黄铜材质,并以锻压成形,此乃何意?”
“太守!此法甚繁,但能防止假冒新币。”
张涯伸个懒腰,恹恹说道,“然则,口述无凭。州府在小延川水营建土坝……我制出此锻压机械,以水流击发之,便有直观认知。”
“成!且休、且休,我熬不住喽。”包拯摆手道。
“也好,具体事项,以后详述。”
张涯说着话,征求包拯意见,“太守,在此稍作休息,还是回返府衙……成!门外还有两位衙役,晚生便不送了。”
包拯离开后,他连连打着哈欠,迷糊着走向内屋。
脱去裘皮大衣,径直躺在祝丽莎身旁,呼呼大睡起来。
三年来,养成了早睡早起习惯,熬夜的‘技能’完全退化。
翌日清晨。
听祝丽莎在耳边说话,张涯翻个身迷糊说道:“丽莎,你们不用管我,且去逛街购物,让赵二哥护卫。”
“不是啊,郎君!小乙哥问询,稻米、活鱼……何价?”
“噢!包裹中有张纸,上面有任务记述,交给小乙哥去办。你和雪静且去,午后我再陪你们。”
“哦!”
笑着捏捏张涯的高挺鼻梁,祝丽莎给他掖掖被褥。
找出这张任务单。其上云:羚羊角每对三十贯,羚羊肉单价三百钱、活鱼单价二百钱……均已千克计之。
祝丽莎秀眉微皱起来。
见到刘小乙,她笑着说道:“小乙哥!羚羊肉可打八折。还有,让运输活鱼的匠人,先返还阳凌苑,每日运送、周转不息。”
“成!知道了,二姐儿!”
……
目送刘小乙离开,扭头看向祝丽莎,卢雪静颇为担忧道:“我们去逛街,单留郎君在此,不太妥当吧?”
“你这个卢七姐!想啥呢?郎君洁身自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拍拍她的肩膀,祝丽莎笑道,“况且,此处有茂哥儿护卫,齐大娘子亦没多大胆量。我们走吧,去逛街购物,给郎君买些布料。”
顿时,卢雪静闹个大红脸,去挠祝丽莎的胳肢窝。
中午时分,张涯起身洗漱。
听了祝丽莎的汇报,对其更改售卖价格,他并未说些什么。术业有专攻,祝丽莎毕竟是‘本土人士’,有些时候考虑问题更全面。
餐后,继续逛街。
祝丽莎、卢雪静依旧兴致高昂,张涯却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
商家店面一般般、货品种类一般般。唯有风土人情带着历史的厚重,穿梭其中有种时空交错之感。
钗子、胭脂、丝绸……两位大美女购得很多,只是这个古法水粉,含有大量的铅粉,张涯肯定是杜绝的。
逛游了半天,张涯只购买了一包西瓜种、一包甜瓜种。这还都是大宋版本的,天知道能长出什么来。
而后,遇到个买蒜的摊位。蒜头比较小,但价格很‘喜人’,妥妥的大宋版‘蒜你狠’,每宋斤报价五十五钱!
行脚商是兄弟二人,都是三十岁左右,正值年富力强。
略加思索之后,张涯笑着问道:“这些胡蒜,可是京兆府而来?二位老哥本地人,还是京兆府人士?”
“回郎君问话。俺们就是定平人,这些年跑商京兆府。”
“不错!价格还行,我全要了。”
在祝丽莎、卢雪静不解的眼神中,张涯摆摆手说道,“走吧!二位老哥受累些,咱们去奇异阁结账。”
宁州、邠州这一带,冬季过于寒冷,大蒜没法安全越冬。需要行脚商从京兆府,也就是关中平原贩卖而来。
导致这玩意可遇不可求。若非如此。
张涯早就能搞出暖棚蒜苗,冬季时亦有绿色新鲜蔬菜吃,不让存储大白菜、萝卜,以及绿豆芽充当主力了。
交割金额由刘小乙垫付,双方顺利完成了交易。
之后,张涯笑道:“李老哥!听闻京兆府有白叠子,你们若是寻来些种子,我以每斤两贯足收购。”
“啥?一斤,两足贯!”
“对,足贯!来年开春前寻来方可,四、五十、五、六十斤都成。可直接送到奇异阁,小乙哥会足额交割财货。”
“五、六十斤?成,俺们兄弟应下了。可是……”
“你们莫担心,可立下字据。”
白叠子就是最古老的棉花。
貌似纤维较短、产量很低,张涯对此不算很清楚。但‘高昌人’都能织成棉布,尝试制作出棉被、棉衣,技术难度应该不算高。
反正是遇到了如此行脚商,他就有枣没枣打两杆。
总不能‘坐、等、靠、要’。
售卖塬地出产的琐事,都交给刘小乙署理,陆续所得的钱财,亦让其交割给宁州府,以来填补购买马匹的欠账。
当初和范仲淹说好的,由宁州府代收这些。张涯可不愿意,将沉重的铜钱运来运去的,太耽误事儿了。
翌日。
返程之时,张涯猛然想到,有个事儿还需找包拯问清楚。
皇帝赵祯、大宋中枢的相公们,许给他的五百石‘高奴洧水’,这都一年时间了,他连一罐也没见到。
然而,张涯碰个‘软钉子’,包拯已离开了府衙。
得到了《新币条陈》,又和张涯秉烛夜谈,包拯心中震惊、激动莫名,第二天略加休息,就启程前往庆州。
见到范仲淹,略加客套后。
“阳凌张远之,绝世奇才矣。”
不吝夸奖着张涯,包拯‘扔出’簿册,“范相公!此乃新币之法……吾宋三冗之忧,辽费之困苦,皆可迎刃而解。”
“甚?远之又弄出了什么?且让老夫观瞧。”范仲淹瞬间瞪大眼睛,迅疾接过张涯撰写的簿册。
搞‘庆历新政’的人物,就不是故步自封之人。
范仲淹心中充满着理想主义。他看完这些条陈,又听了包拯的补充,脸上全是激动之色,兴奋地踱步不停。
“大善!柱国之策、柱国之策!远之大才!”
稍是平静些,范仲淹喜不自禁,“六百里加急报送京师,不成、不成!我们需商榷一番,问询韩稚圭、庞醇之……”
韩稚圭乃是韩琦,庞醇之就是庞籍。
接到范仲淹六百里加急,韩琦以为是求援信件,禁不住揉起额头。
然而展信观瞧片刻。
嚯的一声,他急速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