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相召,去还是不去?
张涯踌躇片刻,微笑问道:“海兄!此去白豹需几日?”
“轻装快马,三日可达;盘桓三日,便可回还。”陈吉海拱手道。
来回竟要十来天,这狗日的交通条件!
张涯更加没兴趣,毕竟秋收在即。
其后,还要正式展开筑路工程,整理河谷中的头两坝淤田,并发售碱面回笼资金……林林总总,需要很多准备工作。
他委婉推却道:“可否秋收之后,再去边城白豹?”
“这儿?远之贤弟。”
脸上露出无奈神色,陈吉海低声说道,“罢了!不瞒你说。白豹土坝地基不妥,条石纵横与黏土分离……”
“什么!溃坝?”张涯大吃一惊。
虽说地处偏僻、土坝也不太,溃决后直接影响很小。
但其带来的政治影响很恶劣。
拦河土坝是新事物,营建消耗财物甚多,肯定有很多人反对。这要是垮塌了,后续必有‘风暴’来临,反对声音甚嚣尘上,土坝应用将无限推迟。
“没有溃决、没有溃决!”
陈吉海急速摆手,继续低声道,“落闸、集水两丈后,土坝变得弯曲,亦有裂缝出现,吾等便开闸泄流……”
唉!都是什么事儿?
一时间,张涯心中极其郁闷。
营建土坝、集水灌田,这是他起的头。
若是不去看看,啥借口也说不过去。就算他这个二把刀,也没什么好办法,大不了将土坝拆了,将后续影响降到最低。
此时前去边城,当然要充分准备。
他请乔无忧、白无垢来阳凌苑,领着祝丽莎、卢雪静安定家宅;将秋收秋种之事,交给徐平山、杨福树、钟三牛等人。
孟谷丰随行前去,负责安保工作;马匹喂养事宜,交给钟大力领衔,几名小学徒充当劳动力。
听闻张涯要去边城白豹,高德仁、石炯言简单商量后,高德仁负责看守塬地,石炯言选出二十精壮厢卒,随行护卫。
然则,张涯将骟马全都卖了,就剩‘嘉陵’等几匹代步。
此时可提供的马匹数有限,只有十多匹未孕的母马。他苦口婆心、好说歹说,才将人数变成十名精壮厢卒。
准备了两天,张涯才出发。
去边地的道路崎岖不平、七扭八歪,还需越过几条河流。他们不惜马力行进,才在第三天傍晚,抵达白豹新城。
驻跸庆州的范仲淹,亦暂时进驻此地,城内外驻守万余人马。然而天黑了,张涯啥也看不到,包括歪扭、滑移的土坝。
和范仲淹见礼。
没啥意外,寒暄之后,‘老学究’便问起张涯的功课。
这个难不倒有BUG的人。
张涯带着淡淡微笑,对答如流、游刃有余。
看着灯光下的他,范仲淹颔首赞道:“阳凌张涯!仪表堂堂、英姿勃发矣!唉,汝未推却同进士出身,惜哉!”
“相公谬赞,晚生愧不敢当。”
“罢了,罢了!学业不怠,便是极好。今晚修整一番,明早再去土坝。成哥儿!引远之去别馆,你们年纪相当,可好好叙话。”
成哥儿,就是范纯佑,字天成者,范仲淹的长子。
没办法,官宦大户人家,十五岁就取字了。和他聊了几句,叙叙出生年月,张涯便当上了兄长。
他这记忆之中,‘身体’的出生日期,比范纯佑早了三个月。然则,老子是‘老学究’,儿子就是小‘学究’。
此人循规蹈矩,有板有眼的,哪像十七岁的少年。
比范仲淹还无聊。
揉了揉酸疼的大腿,张涯便打发他走人。
翌日。
骑马奔驰三天,获得的酸疼感,并未减轻多少。但此番不是游玩而来,张涯还是咬牙爬起来。
洗漱用餐后,范仲淹领头赶往白豹川土坝。
下到河谷中,张涯回望山包,能见白豹城全貌。
然则,除了错落有致,采用梯田宽面形制,建造的成排营房,以及夯土包砖的水泥粘合城墙,他啥也看不出来。
术业有专攻!咱能增砖加瓦便好。
他心中感慨一番,开始观察河谷中的土坝。
为了避免集水溃坝,河水从排沙洞畅流。前些时日,汇水存在的水迹,已经不太明显,‘水库’底部业已干燥。
“海兄!坝长几多?堆高多少?”
“长一百八十米,坝高十五米……”
听着陈吉海的解说,张涯不由暗中摇头。唉!比上榆口坝还牛气,‘雄伟’的不是地方,弄得太高了。
虽然距离只有百多公里,但这个地区的降水量,肯定比宁州少很多!况且,控制流域面积也小的多。
让人掘出沙土,露出石质基底。
抡起鹤嘴镐刨了几处,张涯顿时皱起眉头。
略加思索,他回头说道:“范相公!此坝营造过于仓促,石质坝基不可用之。然,亦能改造一番,不过要耗费翻倍财物。”
“如何改造?加宽土石?”范仲淹有些忧愁。
一座土坝耗费数千贯,还关乎白豹城的驻守,毕竟能就地产出粮食,要比从后方输送,节省钱财无数。
若是不能用,鸡飞蛋打一场空。
张涯笑了笑说道:“不是!掘开石质基底,重新碾土做坝。”
“甚!掘石?远之!莫妄言。”范仲淹大惊。
陈吉海亦瞪大眼睛,急道:“远之贤弟!开掘此坝石底,耗费人力无数,且时间上也来不及,党项贼军环视在外!”
“海兄所言甚是!石底极其坚硬,征发力役采掘,单人每日两石而已。张奉直,此议不可为之。”
“对、对、对!不可为之,太耗时间了。”
……
按照营造的顺序,白豹川土坝是第三座,而且还是军事工程,范仲淹的政治能量更大,京城派来了更多专业人士。
这些人纷纷出言反对。
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张涯环视一周,刚要说些什么。十余骑卒,背带红旗,疾驰而来,同时口中高喊。
“范相公!党项贼军来袭!”
众人皆惊。
张涯亦翻起白眼。麻痹滴,真不让人清净。
环视众人后,范仲淹迎上去,高声问道:“可有多少人马?”
“骑卒六千、步卒五千,沿河谷而来,距白豹四十里……”为首一员中年将领,滚鞍落马拜服道。
“桑怿!散出所有斥候,察验贼军敌情。”
急速吩咐一声,范仲淹神色如常,再次环视众人,“土坝之事,改日再议……诸位,随我回城。”
归途之上,他见张涯风轻云淡,禁不住皱起眉头。
进入城门,范仲淹便说道:“张远之!兵战凶危……汝先离去吧。”
“凶危?也是!万人大战,好吓人矣!”
嘴角翘起来,张涯微笑道,“然则,我们若应对得当,采掘坝基的人手,此番倒是充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