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狂起,吹迷行人泪眼。
天地间,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冷冬,体会不到一丝温暖。
顾菲柔就在一群怯怯的女孩中走着,仿佛在走向没有终了的悲哀。但和这些胭脂水粉不同,顾菲柔的心中藏着无数的秘密。
“我必须先这样走下去。”顾菲柔紧咬着牙根,“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如果就这样死了,还怎么回去,怎么完成国安局一号交给我的任务?”
瞥眼间,顾菲柔就瞅见新月夫人那冷漠淡然的脸庞。一路上,新月夫人总是以这种冷冷的表情出现在这些女奴的面前,好像这些女孩的生死与她毫无关联。
已经有多个女孩跪死在新月夫人面前,她们都是不愿陪宫主侍寝的烈女。她们的血刚出身躯就被冻出,永远地冰封在这悲哀的天地间。新月夫人的心冷,刀更冷。
寒冰如刀,瑟瑟地从天空射来。顾菲柔就扬头体验着这种刀割在脸上的感觉……
一声巨吼,划破整个天际,震得雪花簌簌滑落。抬眼间,一个个巨大的冰球就从远处的山峰滚落下来,扑向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的女孩。
顾菲柔怔住于眼前的突变,但她没有动。
冰球离秀女们越来越近,蓦然间,变作一只只雪白的冰熊兽,体态硕大,张牙舞爪。
“啊!——”人群中一声暴喊,女奴们发了疯地四散而逃。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们放弃了尊严放弃了羞耻。(为防止女奴中途逃跑,新月夫人在每名女奴的衣服上穿有特制的镣铐。一旦女奴私自逃跑,她的衣服就会与镣铐一起,自然地脱落于地上。用新月夫人自己的话来说,哪个女孩子会没有羞耻心,甘愿赤身裸体地在冰天雪地里乱跑?何况没有御寒的衣物,谁能够长久地活下去?)
人群中只有顾菲柔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向自己接近的冰熊兽。她毕竟是双面间谍出身,一直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成长,胆量过人。
新月夫人呢?此时没有人关心新月夫人在哪里?
一只巨大的冰熊兽抵近顾菲柔的眼前,轻轻一哼,一股冷风自鼻孔而出,拂动了顾菲柔满头的秀发。
顾菲柔没有紧张,更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抬起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冰熊的脸庞,甚至放入了冰熊兽那张得大大的红红的嘴中。
这一切,直看得周围的冰熊兽全都傻眼。
“你……不怕危险?”新月夫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怕危险,但眼下没有危险。”顾菲柔笑语盈盈地转向身后,看着那倚在冰熊兽臂膀上的新月夫人。
“你是不简单。”新月夫人用手拍了拍身边冰熊兽的大嘴,“你竟然看出来,这一切毫无危险。”
“呵呵呵”,顾菲柔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充满温存,以降低新月夫人的戒心。(顾菲柔感到,新月夫人对任何女奴,都保持着一种戒心,似乎谁都可能成为她的敌人)“为宫主送女奴,是何等的大事,怎会不守卫森严?这些个冰熊兽,目标巨大,如果是敌人,又怎能靠近女奴队伍?除非它们本身,就是守卫!”
顾菲柔的话一出口,这些个冰熊兽全都端坐下来,安详地看着顾菲柔,不再做龇牙咧嘴之状。
“看来我真没看错你。”新月夫人站立起来,对着身边的冰熊兽道:“去把那些不争气的女孩,都给我抓过来!”
顾菲柔心底长舒一口气,自己的回答应该是让新月夫人满意了。这么说来,自己离取得新月夫人完全彻底的信任,又进了一步。
要对付新月夫人,首先就要取得她的信任,否则将来如何下手?
顾菲柔并没有见过这些冰熊兽,她以前在电视节目里见过北极熊,但眼前的这些冰熊兽和那些北极熊是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在于这些冰熊兽的背部长着尖刺,如同刺猬一样的尖刺,而且这些尖刺可以收缩。伸出来时能够撕破敌人的肚皮,缩起来时就可以把周身化作一个圆球,滚动前进。
一声怒吼自冰熊兽的口中发出,那是出征的号角在吹响。
新月夫人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只是不住地皱着眉头。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但这一次……
空气中寂静无声,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女奴们全都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她们不是害怕新月夫人的惩罚,而是害怕未知的死亡。
女奴索亚的一条断臂就躺在雪地里,残缺的伤口展现着牙齿撕裂的痕迹。这条断臂是冰熊兽带过来的,显然这头冰熊兽也已受伤。
“怎么会这样?”新月夫人踱来踱去,眉头紧缩,看不到一丝轻松,“通常狼兽群只有三四十只,这一次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数百,数百,难道有人在背后操控?是谁,谁这么大胆,敢袭击妖魂的人?”(受伤的冰熊兽已经明确告诉新月夫人,来这里的狼兽足足有数百只,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以前狼兽群见到冰熊兽都是躲着走的。)
新月夫人虽不懂如何调兵遣将,却也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只身材健硕的冰熊兽向着索亚被害的区域奔去。
尽管没见过狼兽,但为了尽可能多地接触新月夫人,尽可能地讨新月夫人的欢心,顾菲柔主动靠了过来,“您是想让那两头冰熊兽去杀狼兽以示威,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吗?”
“你……大胆!”新月夫人怒喝道。
“女婢不敢!”顾菲柔马上跪拜道:“奴婢不得干涉军情大事,这是您跟女婢们讲的规矩。女婢虽然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但却判定那两头冰熊兽有来无回。奴婢不想……”
“你说什么?”新月夫人脸色发红,激动已经使她按捺不已,“你继续说下去,如果有半个错字,就地正法!”
顾菲柔知道此时话已出口,箭已出鞘,没有退路了,她使劲抿了抿嘴唇,慨言道:“冰熊兽虽然凶猛,单挑稳胜狼兽。但此次毕竟孤身前往,极易被围杀。”
顾菲柔虽然没见过狼兽,但听有的女奴的描述,感觉狼兽与自己在以前世界里所见的狼并无本质的不同,只不过有一点:狼兽是白皮白毛,而且每只狼兽的脸部都有一些雪花状的斑点,却是白色中蕴含血红。
“围杀,啊哈哈哈哈!”新月夫人仰天大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围杀至少需要两个前提,一是速度优势,你只有比对方速度快,你才能追上并包围他,否则必然让对方逃脱;二是数量优势,你只有人数比对方多,你才能包围住对方,否则必然围不死。狼兽数量是多,但速度优势呢?冰熊兽别看体态大,变做冰球状态前进时,速度比狼兽快!”
“夫人”,顾菲柔不急不躁地说道:“冰熊兽变做冰球状态前进时,可有很强的攻击力?而冰熊兽要对狼兽有所杀伤,是不是必须变做熊的状态?我想既然有大量的狼兽云集这里,必然不是一个狼兽群;能聚齐此地,却不胡乱出击,必然组织严密;杀索亚却留下一条断臂,必然是想设伏;伤那冰熊兽却不杀之,必然是想骄敌……”
“骄敌?啊哈哈哈哈”,新月夫人继续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冰天雪地之中,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视线如此清晰,连遮挡物都没有,对方如何设伏?还有……”
一声沉闷的吼叫自远方出来,打断了新月夫人的说话。
周围的冰熊兽闻声立刻站立起来,脸上皆露出哀伤的神色。
新月夫人立刻不再说话了。她知道,这一头头冰熊兽,都是无愧于危险的勇士,即使是战死,也绝不会软弱。那沉闷的吼叫,就是那两头冰熊兽在提醒大家,它们已经尽力了,正准备力战而死。
显然它们已经被包围了,既无法向前,更无力返回。
围杀,围杀,难道它们真的中了埋伏?
其他的女奴都眼睁睁地看着顾菲柔,看着这个所谓的舞女。她真的是舞女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她的舞可以跳得那么好?如果是,那她为什么会懂得军争之道。听她刚才的分析,颇有运筹帷幄、料敌机先的味道。
“那我们怎么办?”女奴中还是有性急之人,忍不住说出声来。
“慌什么?”尽管两腿微微发抖,但新月夫人还是尽量表现得镇定,“狼兽还没靠近,你们就先慌了?”(新月夫人原先想派出两头冰熊兽,轻易地杀死两只狼兽后再全身而走,以把狼兽群吓退。可如今两头冰熊兽已然战死,新月夫人一时也没了主意。是逃走绕路?女奴队伍没有狼兽群快,毕竟娇滴滴的女奴们太碍事了;是发信号求援?辰月儿把守的冷月门相隔甚远,如何收到信号?
“狼兽现在不会进攻的。”顾菲柔平静地说道:“它们既然很聪明,就肯定会寻找最后的战机。它们一定是在等待天黑,等待我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再发起总攻。”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新月夫人本不想问顾菲柔,怕显示出自己的无能,但现在身处险境,怎能不以大局为先?
“目下军情紧急,排兵布阵之法,一时说不清楚。如果能把指挥权交给奴婢,奴婢必然肝脑涂地,以解目前困局。”顾菲柔如此之说,有两个考虑:一是用兵之道贵在随机应变,只有自己亲自统帅兵马,方可因机制敌,否则纵然把破敌之策告知新月夫人,不懂变通依然会失败;二是新月夫人一向对她人身怀戒心,一旦发现自己深懂兵法,难保不在危险排除后将自己除之,而一旦自己有了指挥权,大胜之后,冰熊兽守卫等等必然感激,可保自己一路无虞。三是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按照国安局一号的命令进入这该死的洞穴,鬼使神差地到达了这里。自己是一定有回去的,但如果没有权力,一直是被人监视利用的女奴,怎么能有逃脱的机会?也许成功打赢了狼兽群,自己能获得晋升的机会呢?尽管顾菲柔不知道这里的官职是如何分级的,是以分封制为模板,还是以郡县制为依据,但无论如何总是要分级的,不然怎么管理?
新月夫人犹豫了……她来回地踱着步,心事重重。她当然不想把指挥权交给别人,特别是交给一个女奴,但是自己并不会排兵布阵啊……
冰冷的空气似乎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寒意。大家都在静静等待着,等待新月夫人的决定。
“雨婷,我就是护送队伍的将军,你有什么破局良策,直接和我说吧。”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站了出来,看得出他浑身肌肉强健。
“雨婷”(顾菲柔)扑哧一笑,温和道:“你不是将军。”
“我怎么不是将军?”年轻人靠前一步,声音禁不住地大了起来,“我身经百战……”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大声的,因为你的声音再大,也没有那种将军所必有的霸气。”顾菲柔平静地看着年轻人,宛如在看着一尊冰雕,“小女子身为舞女,为了生存,自小就在察言观色中长大。一路走来,你虽然表面上器宇轩昂,实际上却一直唯唯诺诺,从未真正独立地拿过任何主意。而且最重要的,是刚才你听说附近有大批狼兽时,眼神露出了一丝惊恐。有霸气的将军,何曾如此?”
年轻人一怔,刚才自己表情的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想不到竟也逃不过这女奴的眼睛。
“你,好大胆!”新月夫人怒瞪着顾菲柔,“你知不知道,擅自贬斥护送将军,是死罪!”
“噢”,情势如此,顾菲柔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情势紧急,奴婢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天就快黑了,狼兽群很快就会进攻,而且它们的进攻必然犀利无比。如果我猜得没错,天黑后,狼兽群将以扇形向我们这里包围进攻,驱赶我们向后逃跑,而后面却早已有另一批健硕的狼兽在埋伏等待。到现在我们却还在这里自己人糊弄自己人,搞什么真真假假。奴婢虽是舞女出身,却也有识人之明,深知为将者,必须既能运筹帷幄,又能审时度势,既会进退自如,又能傲视群雄,既能以力搏敌,又能以谋败敌,霸气所在,摄敌心魄。那您告诉我,这个穿着盔甲的孩子,他是这样的人吗?”
(顾菲柔之所以把这个年轻人称为孩子,是因为他的心性不够沉稳,更谈不上成熟睿智。只不过自己的几句言语刺激,就忍受不了,岂会成甚大事?既然主人如此好色,既然主人对这批漂亮的女奴如此在意,那主人会让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来担任护送将军吗?)
新月夫人也愣了一下,一时也找不到应对之言。她的眼神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看了看那真正的将军。(除非有危急的事情发生,否则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护送将军是谁。藏起来,是为了更好的出击。)
顾菲柔是何等聪明敏感之人,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眼睛以最快的速度跟随新月夫人扫了一下。女人在紧张无助的时候,最容易去寻找那有依靠的男人,既然如此,新月夫人此刻寻找的不就应该是那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吗?
可是当顾菲柔的眼神落过去的时候,顾菲柔的心头也震了一下。那里哪有什么男人,全都是女人。难道是她?
她是一个略显落魄的女奴。从一开始的时候,顾菲柔就注意到了她,因为她和别的女奴明显的有种不同。她从不跟大家一起叽叽喳喳,沉默寡言是这一路上她最经常的状态,而且她总是尽量躲避别人的目光。是害羞吗?仅仅是因为陌生而害羞,还是另有隐情?她总喜欢隔一段时间便眺望远方,仿佛有无尽的事情要做。她的行动总是略显迟缓,却铿锵有力,不知是故意做作,还是本性如此。她的举止总是有时怪异,像在自我表演,又像在临机指挥。只要是没必要动的时候,她都保持着静,似乎就喜欢安静。即使你有问题问到她,她也都用尽可能简练的语言回答你,几乎没有废话。是本身就说话精炼呢,还是故意为之?(饶是顾菲柔,才有如此敏锐细致的观察力,否则只要稍稍疏忽,又岂能看得如此清晰透彻?)
出人意料的,她缓慢而镇定地站了出来,“我是这里真正的护送将军。”
此言一出,当场所有的女奴,全都惊了!
是她,怎么会是她?
她就像一棵略显枯萎的小草,一路在衬托着大家的万紫千红。几乎没有女奴待见她。怎么转眼间,她就成了叱咤风云的将军?她行吗?难道她那看似孱弱的身躯隐藏着无尽的力量?
此时此刻,女奴中只有顾菲柔平静。是啊,为什么不能是她?当自己真正去观察她的眼神时,顾菲柔明显感受到了一种将军所特有的霸气,那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无所畏惧再战何妨的豪气,那种被众多敌人包围血战不止奋力向前的勇气,那种……
“顾菲柔,你有什么计策,都和我说吧。”她靠了过来,飘逸淡然。
只有看透一切,才能淡然。淡是一种超然于世的洒脱。
“顾菲柔,你说吧。”将军都自己站了出来,新月夫人也只能做个顺水人情,“她叫妮可拉,是真正的护送将军。”
顾菲柔笑了,笑得富含深意。自己想要夺取权力,到这陌生奇怪之地,自己的身边一直缺人手。何不通过这次解危之举,与妮可拉做成朋友,从而将妮可拉变作自己的人?顾菲柔喜欢妮可拉的这种禀赋,低调沉稳,内敛聪慧,是个干大事的材料。
而妮可拉这里,也隐藏着一个秘密。她早就觉察到了顾菲柔的不简单,也愿意与顾菲柔结交,更希望顾菲柔将来能协助自己办一件事。
“妮可拉将军,现在两只冰熊兽被杀,士气受损,再加上有些女奴吓得瑟瑟发抖,将军何不露两手给大家看看,以鼓舞士气?”顾菲柔这么说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这妮可拉的本事。在冷月门里,顾菲柔见识了辰月儿的不简单,但辰月儿就是再厉害,也不过是剑法超然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能造把枪,在远距离上就可以狙杀辰月儿。只是不知道这奇异的世界里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法术?
妮可拉领命,她的手指在极短的时间内有节奏地舞动着,一股长长的,和拳头一般粗的绿色烟雾团便迅速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之中,“还是等与狼兽群战斗的时候再施法吧,”妮可拉自信地说道:“若论单打独斗,狼兽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顾菲柔感受到了妮可拉身上魔法的气息,这个世界真的是匪夷所思,竟然会真的有魔法。难道自己来到了《哈利波特》的世界?现在看来,自己通过造枪来杀出去的想法,太冒险了。魔法师是可以远程攻击的,其魔法的作用距离并不亚于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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