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便宜卖乖,”唐羚弄不清楚他话的真假,只好嘟嚷一声作罢,又是欣慰道,“你还算有良心,只是纳了妾,没有一声不响给弄出个妻室来。”
唐羚出身豪门,见惯了妻妾成群;即便心有不快,眼见木已成舟,对李三九纳妾也多了几分包容。
还有就是,两人自三年前立下口头协议以来;为了避免相处尴尬,两人自觉的把距离保持在不远不近、不热不冷。她即便想管李三九的闲事,也不好太突兀,由其是身份未定。
“有想过,”李三九灿灿一笑。
“——”唐羚一下子有了些娇羞,她的身份还悬着,是妻、还是妾?虽然唐门嫡女从来没有过为人做妾的,可李三九已经有了两位妻子,她对此心里有些隐忧。
李三九其实是想过把妾室扶正,战倾城、朱莉、姜桂芝都把身子给了自己,却是连叫自己一声相公的资格都没有。妾这个位置,实在太过低贱了,李三九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眼见唐羚一脸娇羞,李三九怔了一下,很快试着笑道:“我不在这三年里,羚儿有没有遇见过合适的人?”
“——”唐羚瞬间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她凝眉质问道,“小九是什么意思?要对羚儿始乱终弃么?”
“绝对没有,”李三九涩然笑道,“羚儿是个大美人,小九怎么会舍得往外推?只是怕羚儿跟着小九受委屈罢了。”
对方的态度表明了,李三九总要表示出些热衷;听他这么说,唐羚的情绪舒缓了一些,幽幽说道:“羚儿倒是想过找个人嫁了,只是想要找个与小九一般的人,实在不太容易。”
唐羚半真半假说着话,看了一眼李三九:小九长大了、也更高大了;他的智慧、胆略、外貌、气质、责任心……三年前的小九,还做不到令她难以割舍,因为年龄。
如今不同,小九长大了,他几乎满足了唐羚心中对男人的所有幻想。唐羚原本想要自己物色夫婿的事,如何也不敢对李三九坦诚。同时,她突然发觉,自己含糊其辞的话,竟也是自己此刻的心里所想。
唐羚的话又是对李三九的一种肯定,李三九尴尬挠了挠头,不予置评。
“——”
唐羚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要李三九厚着脸皮应“是”,自己与他嘻笑一番,因时间而疏远的关系,自然瞬间就拉进了。哪怕李三九说上两句谦虚的话,两人之间都不至于冷场;李三九没有,他在掌控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唐羚偷眼望去,眼前这个三年前还无法无天去的顽童,一双天真、纯净的眼睛,竟是已变得幽深和冰冷。
“……”
在二人断断续续的谈话之中,车队向着江边而去。
…
洞庭湖上,几艘艨艟沿着西岸迅速北行。
“听说你把老婆休了?”扎着松散马尾的女子一边打水清洗着自己铠甲上的血渍、一边对身后之人笑问。
她的笑毫无感情,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已是转向舵手喊道:“现在风向不对,让大家伙不要太赶——”
“诺,”
“不是休妻,是和离;”和离多是感情破裂、或者男方有过错的和平分手,不会破坏女方的名声。身后男子尴尬道,“大小姐知道的,三年来陈震跟着大当家到处征战,唉——”
“你老婆守不住?”大小姐正是樊晓,她去长沙捣乱,没有赚到便宜;好在翻江龙派了陈震接应,她也没吃大亏。
对于早已在程煜手上吃够苦头的樊晓来说,这种小小的失利,已经不能影响到她的心情。她问的太过直白,让陈震的脸色有些发绿。
“怎么可能?”陈震故作无所谓笑了下,又是叹息道,“她是个好女人,只是一直接受不了我在外面与人拼命——”
樊晓打断道:“那你可以金盆洗手。”
“大当家对陈震有知遇之恩、陈震也早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陈震摇摇头,又是叹息道,“大小姐不懂男人——”
“谁稀罕懂你?”樊晓没好气说了一句,把桶里的血水倒进湖里,丢下铠甲在架子上晾晒,自顾自走了。
陈震摇头笑了下,又是很快跟上来。
樊晓又是头也不回问道:“我爹为什么每次都是派你来?”
“——”陈震面色寒了一下,无言以对。
樊晓嗤道:“十有八九又是我娘的主意。”
陈震亲和笑道:“大小姐不喜欢看见陈震?”
“无所谓喜不喜欢,”樊晓道,“在我眼里,你跟他们没什么不同。”
她又是回头推了一把陈震:“我是个寡妇,你若是尊重我,就不要靠我太近。”
“哪有人整天把自己是寡妇挂在嘴上的?”陈震后退两步笑道,“大小姐即便不想嫁人,也用不着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樊晓回头皱眉看去,陈震一脸的谦和、关怀、文质彬彬……樊晓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向了迎着疾风的船弦。
再次跟来的陈震没有说话,樊晓微侧头看他跟来,负手而立道:“我从来没有刻意想过要为小九守一辈子,之所以立志不嫁,是因为我知道这世上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可以与小九相比拟的人;”
“四年前,小九只有十二岁,他顶着是我夫婿的名头,在荆州城搜刮全城;即便是被我拆穿之后,他依旧不慌不乱,与我东拉西扯、胡搅蛮缠,骗了我一顿酒饭,大摇大摆离去;”
“陈震见过这么胆大包天、从容不迫的人么?”
“——”陈震涩然苦笑,他很优秀,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过李三九。
“我追到了小九的船上,他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又是将我好一通戏耍、折辱;后来,他知道了,知道了我是女儿身、知道了我是翻江龙的女儿;小九那么聪明,他若不想引来报复,该杀了我灭口的;他却放了我,甚至我打了他几个耳光,他都选择了包容。”
“——”
“小九在别人的眼里是个小男孩,在我樊晓眼里却是大丈夫;能够成为小九的妻室,也是我樊晓这辈子最大的光荣。”
樊晓的声音里没有悲伤,只有自豪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