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邈像是对唐门与梦遗和尚的过节一无所知,也或是他压根就不认识梦遗和尚;他上前道:“这位大师,不知小老儿可不可以麻烦你些事。”
梦遗面无表情道:“何事?”
“大师应该知道同样的药物,年头不一样、品质不一样,它们的药性分差很大;小老儿腿脚不便,为了能够治疗李公子的病,我想麻烦大师亲自跑一趟。”
“——”
梦遗正犹疑不定,唐邈已是将药方递上,他道:“比如,这上面龙骨,需清白品象药性最佳;地龙,最好是去年初秋的新药;鹿角要亲眼看着他磨成粉,莫让别人拿其他角滥竽充数……甘草、珍珠……”
“贫僧记下了,”梦遗和尚看了看,上面都是通经活络、镇定心神之药,点点头如此说道。
事实上,梦遗和尚是不想去的,他实在不想与唐家人掺和太多。对方找到他,又说的有理有据,他作为李三九的家仆若是退避,势必又要遭来别人的恶感,让他在李家更不好立足。
“嗯,”唐邈客气道,“那就麻烦大师了。”
送走了梦遗和尚,唐邈说道:“我为李公子先检查一下身体,为防不便,大家先行退避一下。”
众人不疑有他,尽是退去;樊晓和唐筱本是想要留下,眼见唐邈三两下便把李三九脱的赤身露体,立时便觉处境尴尬。
她们平时侍候李三九起居,即便看到些什么,谁也没有心思去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此时,当着外人的面,看自己丈夫的裸体,就有些很是不好意思了。
李三九涩然道:“你们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也出去透透气!”
唐邈插上门,一边拿银针刺穴,试探李三九对肢体的感应;一边不时发出询问。
不多时,随着唐邈一根根银针落下,李三九困意难挡,很快沉沉睡去。
唐邈再也没有了应付心思,忙起了翻箱倒柜……
…
“相公,喝药了——”
“……”
两位年纪轻轻的小妻子,凤眼含笑,招呼着李三九。
眼见李三九睁开眼睛,樊晓扳他起身,接过小柔递来的温水让他漱漱口。又是拿湿手帕帮他抹了把脸道:“相公很少白天睡觉,这次却是睡了一个下午,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哪里有做美梦,”李三九淡淡道,“兴许是老叔公的针灸有些作用,让我感觉很是舒服、也很是放松,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樊晓喜道:“想来还是老叔公的医术高超,他一定能治好相公的病——”
唐筱也是附和:“是呀!他在我们蜀地,本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医,他来了相公自然能药到病除。”
樊晓一只手搂着李三九,一只手拿调羹端来药道:“来,相公快喝药,药喝了就好了——”
“哪会那么快?”李三九失笑道。
眼见李三九心情转好,樊晓笑着提议道:“要不要妾身拿嘴巴喂相公?”
李三九也笑了:“不用,你没漱口,有口臭——”
“嫌弃我?”
樊晓说着就像是要试药,唐筱笑着拦住道:“妹妹不要闹了,是药三分毒,再说了这药是给相公治病用的,被妹妹咽下了就不好了。”
“我没要喝,”樊晓闻了闻,幽幽说道,“这里面放了蚯蚓是吧?闻闻味道就好怪,我哪里敢试。”
唐筱怕李三九生出反感,出言纠正道:“那是地龙,刚刚大师不是说了,那是舒筋活血的良药——”
“——”樊晓已是把药喂到了李三九嘴里,“味道怎么样?”
“很难喝,”李三九苦涩的直咂舌头。
“那多喝点,”
“……”
二人有说有笑给李三九喂着药,李三九却是越喝心下越沉,直觉腹腔中如刀割一般。
李三九没有吃过药,不知道喝药是什么滋味;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有救人的药让人痛不欲生的?最后,他甚至能够直接断定自己中了毒。
谁要害我?李三九看了看二位满面春风的小妻子,一时怅然——死了就死了吧!谁要害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死了,就不会累赘别人了。
“相公好像苦的厉害,”樊晓看了李三九一脸苦涩,笑着说道,“快,一口喝了,我喂相公喝蜜水。”
“——”余下的小半碗药,被一股脑灌进李三九嘴里,李三九一饮而尽。
“我想睡了,”看着嘴巴靠过来的樊晓,李三九面无表情说道。
“那好吧!”眼见李三九情绪又不太好,樊晓尴尬地咽下蜜水,乖巧把李三九放回床上。
“相公若有事,千万喊妾身来伺候;”两人帮着把李三九整理好被子,去外室依偎而眠;那里本是通房丫头的位置,李三九受伤后总是大小解失禁,就不想跟她们睡在一起。
大口大口的乌血从李三九口中呕出,漫在李三九的脸上、脖子里。寂静中的李三九无奈闭上了了眼睛,却是挡不住眼角泪水滚动如注……
…
第二天,清晨
“相公——”
“……”
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喊,整个李家瞬间乱作一团。
“公子弃世了——”
“姑爷被人毒杀了——”
“……”
两个小妇人哭成一团,不少家丁护院也是抱头痛哭,樊家、唐家、李家,三家人彼此看向对方的眼睛里,都满是猜疑和怨毒。
“是梦遗和尚,”唐宇怨毒喊道,他说着话就要抽刀上前,他的眼里杀气凛冽;唐策不动声色把他按住了,即便唐策只用了一只手,他也挣扎不动。
“岂有此理,”梦遗和尚愤怒道,“你们唐门的女儿守不住,毒死了我家公子,如今你们还要倒打一耙,当我们李家人都是瞎子么?”
正哭的泪眼婆娑的樊晓起身,指着梦遗和尚骂道:“梦遗,你这不忠不义的狗贼,毒死我家相公,我樊晓与你势不两立——”
“不是我,”梦遗凄苦道,“公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南宫雄怎么也不会做出那种不忠不义之事。”
“你休要狡辩,你一直借着我相公对你的信任,拉拢人心、私募死士,想要找唐门报仇;眼见我相公有了治好的苗头,你怕被我相公掣肘,就下毒害死我相公;你这猪狗不如的恶仆,当真以为凭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来人,给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