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
唐家堡,
诺大的广场,聚集了足有数万人;皆是在看高台上,两个虎背熊腰的力士的武力比斗。
高台之后,坐着唐门的几位青年才俊和一身红妆、貌美如花的唐羚。
一个三十许岁的华服青年靠过来,小声问道:“小妹,你看这个如何?”
唐羚摇头道:“不行、不行,太壮了,二姐那小身板哪里受得了?”
“——”华服青年显然是早已对妹妹的豪言壮语有了免疫;他无奈撇嘴,冲高台上微微一摇头,力士中着黑衣者瞬间发力,将对手扔下台去。
“还有谁——”
“老衲来见识、见识阁下的高招?”黑衣力士话音未落地,一个衣衫破烂、胡须灰白的老和尚已是摇摇晃晃走上台来,他还向着唐羚优雅地施了一个佛礼。
唐羚咂舌道:“老和尚,你不在庙里呆着敲木鱼,跑这里来做什么?”
“老衲当然是来应征亲事,”老和尚憨厚笑道,“二小姐天资国色,只怕佛主见了也要凡心大动,老衲比之佛主远远不如,自然更加情不自禁。”
“哇——”台上有人谩骂、有人起哄,乱作一团。
“大师竟还是个妙人,”但凡女人,没有不喜欢受吹捧、赞扬美貌的;作为当事人的唐羚,听了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不过本小姐要嫁人,总有年龄上的限制;我总不能嫁个大我许多岁的老头子。”
黑衣力士一脸不耐道:“和尚,我们招亲的规矩是,只要四十岁以下的青年才俊,你总不会记不得自己的年龄吧?”
“你们的规矩,老衲又怎会不知晓?老衲今年刚好三十九——”老和尚掐指一算,又是续道,“岁半——”
“三十九——岁半?”不只是唐羚目瞪目呆,华服青年也是嗤笑道,“我看你五十九岁半都不止。”
“老衲只是面老,”老和尚一拂长须,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竟是又多了几分惆怅的味道。
“——”若是个弱冠文人做出这样的动作自然赏心悦目,由一个胡须灰白的老和尚做出来,就难免让人接受不了;华服青年同样一脸嫌弃,他压住心中的不耐劝道,“大师,拳脚无眼,你这老胳膊老腿,啧啧——”“关键是,即便你打赢了,我妹子也总不会嫁给一个和尚,你又何必上台来作无用功?”
老和尚诚挚道:“老衲自然知道拳脚无眼,不过若是为了心爱的女人,老衲死而无憾;若是老衲侥幸赢了一招半式,能与唐二小姐双宿双飞,老衲可以马上还俗。”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大师要自讨苦吃,咱唐门也就给你一个机会。”
华服青年阴沉着脸丢下一句话饱含杀机,黑衣力士即便不屑与老人家过招,总不好违逆主少的意思;他退后一步,抱拳勉强说道:“请大师多多指教——”
“啊哦——”老和尚躬身施礼,却是猛然干呕起来。
“喂——”
“呸——”黑衣力士一见他这个样子,不免松懈,就要劝对方赶快下台去,不要脏了自己的拳脚;哪成想刚一抬头,正被老和尚一口浓痰吐在脸上。
黑衣力士用手一抹,不由气得怒发冲冠:“龟儿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他说着话,大步就朝着老和尚冲来,同时两手打出王八拳,竟似村夫打架一般毫无章法。
拳怕少壮,老和尚却是不闪不避;只见他一甩袈裟,袈裟竟是“唰——”得一下,如快刀一般平直砍向黑衣力士咽喉。
这一下力道十足,若是被砍中,恐怕非死即伤;黑衣力士不曾留有余力,这时已避无可避,只有挥臂去挡。
老和尚却是垫上一步,双掌一推,黑衣力士如无根直木一般,轰然飞下台去。
“——”台上众人皆是惊骇莫名,唐门做擂主的人,身手哪里会差得了?即更黑衣力士有所大意,也万不该如此轻易输给一个老头子;要知道,这不是比兵器,自古拳怕少壮,擂台之上从不是中老年人的用武之地。
老和尚一句“承让”,几乎让黑衣力士羞愤难当,从身旁一人腰间抽刀就要自刎,幸被一众武士苦苦拉住。
“梦遗大师?”华服青年失声叫道,“阁下莫非是梦遗大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阿弥陀佛——”老和尚施了一记佛礼,算做默认。
“什么梦遗?”唐羚疑惑道。
“——”华服青年脸都绿了,这叫他怎么解释?
老和尚一笑,露出八颗黄板大牙:“在下打赢了,不知唐二小姐何时下嫁在下为妻?”
老和尚连老衲也不说了,直接说出了“在下”这般自称,竟是自信做稳了唐门的女婿。
“胜出三场才算,你不过打赢了一场,想娶我,只是这点本事可不行;”唐羚被恶心的不行,丢下一句话,径自离去。
“敢问唐大少爷,何时打第二场?”眼见唐门主事之人皆要离席,梦遗大师驱步拦住华服青年问道。
“三日后,”
望着众人背影,梦遗大师面上又浮起一丝得意的嘲讽。
…
唐筱疑惑道:“什么梦遗大师?”她应该真的不懂。
“——”唐大少爷额头浮现出一排黑线。
“?”
“这是咱们唐门的丑事,”唐大少爷看着两位妹妹一脸莫名其妙,不由叹息着讲解道:
“差不多是二十年前了,咱们有一位小姑姑嫁给了剑阁南宫世家的独子南宫雄为妻;不曾想,她新婚不久,就被南宫雄冠以出轨的恶名休弃。父亲一怒之下,率领族人平了剑阁南宫世家,杀尽了南宫雄一门六百余人,仅仅走脱了一个南宫雄。
这事情本来到这里,无论谁是谁非,也都可以告一段落了。
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后来,咱们那位小姑姑,又是一不做、二不休嫁给了南宫雄口中所说的奸夫,这个也可以说她我行我素;偏偏她所托非人,那奸夫是个大嘴巴,把他们那点闺中私密事,宣扬的世人皆知。
说什么咱们那位小姑姑嫁了南宫雄半年,跟他时还是黄花闺女,还给南宫雄起了一个梦——的外号。这外号在一经传开,逃亡在外的南宫雄成了笑料,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地,就在峨眉山落发做了和尚;咱们唐门同样受到整个武林的声讨、抵制,父亲不得不处死了小姑姑和奸夫两人,又多方翰旋,这才得以平息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