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克平的决策,是未雨绸缪的先见之明,还是杞人忧天的庸人自扰?众说纷纭,也没有公断。
赵家男儿因为赵鲲鹏的死,本就对武当满怀抵触,愈是靠近武当山,也愈发觉得难堪。
偏偏青龙会众人在与赵家武士齐聚在武当山下时,多有讥诮之言,直把这些个北地儿郎气的七窍生烟。
两家一时剑拔弩张,赵克平却是处之泰然,他冲自己的侄子赵靖江道:“吩咐下去,不要与青龙会众过多纠缠,咱们在他们之后上山。”
赵靖江是赵克平四弟的二儿子,自小就聪颖非常,为人很是干练、果断;他应了一声诺,冷眼扫过青龙会众人,迅速下去交代。
赵家武士很快退避三舍,不平道人大骂道:“奶奶个熊,这个时候对咱们示弱,摆明是想装可怜获取同情,赵克平这龟孙子一大把年纪,也不觉得丢人现眼!”
多木却是笑道:“江湖险恶,尔虞我诈各凭手段,道兄又何必动怒?他们不上山,咱们也不上山,大不了咱们一起等武当山上的道士下山来接就是了。”
青龙会与赵家争地盘,几个月来各逞威风;如今身处武当山下,众门派、豪强眼皮子底下,二者都不愿表现的太过强势。
尤其是青龙会本就不被江湖正道所待见,此次又是不请自来,在武当山下锋芒太露,只会让武林各派更加忌惮。到时候各派忧惧唇亡齿寒,很容易被赵家拉作强援。
不平与多木的弦外之音,皆在提醒磐石姬,不可中了赵克平的诡计。磐石姬轻蔑扫视赵家人一眼,已是冷声道:“咱们上山!”
“……”
磐石姬座下,身披玄铁链、倒挂霹雳轰天锤的巨汉闻令举步,一时地动山摇;青龙会其余大队人马紧随其后,呈一字长蛇蜿蜒上山。
…
一个中年道人快步走进殿,冲虚云道:“掌门师伯,青龙会尊主和沧州赵家家主赵克平都来了,两家随从甚众,咱们是不是要做些防范,以备不时?”
虚云摇头道:“如今江湖各派齐聚武当山,咱们玉虚宫哪里会有什么风险?”他又叮嘱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欢青龙会,不过咱们化外之人,没必要太过计较江湖之上的恩怨是非;大家与我前去迎接,都不要在言辞、举措上面失了礼数,授人以柄;更不要听信别人的搬弄,受人利用。”
江湖帮派大都是寄生性势力,所谓的正邪之别,不过是利益之争演化而成的党同伐异。
曾经青龙会造反,导致了前朝元气丧尽,不过青龙会也就此销声匿迹;如今青龙会死灰复燃,本朝朝廷却并没有明确过将青龙会定义为邪教组织。
沧州赵家坐大之后,在北地大肆打压异己、扶持亲信党羽,行事也未必如以往一般循规蹈矩。
如今两虎相争,虚云着实不想拿门下徒子、徒孙的性命,去趟江湖人那一套利益纷争的浑水。
…
虚云带着一丛大小道士一起出了山门,刚刚吃过早饭的青年道人和洪小七见了不由讶异,拉住一个童子问道:“来了什么人,太师父要搞这么大的阵仗迎接?”
“回师兄的话,是青龙会尊主和沧州赵家的家主二人都来了,掌门还安排大家都不要失了礼数;”童子道:“若是没有别的事——”
“你去忙,”青年道人打了小道童,又是殷切地望向洪小七,“师弟,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观礼,你可要谨慎应对,千万不要丢了师父的颜面;”不等洪小七说话,他又是兴奋说道,“这是个长见识的好机会,师兄去看看青龙会圣母和赵家家主二人的尊容,你要不要一起跟去?”
“我——”洪小七一听说青龙会来人了,早吓得脸色苍白、战栗不止。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是少见了世面,你还是好好平复一下心情,准备比赛吧!”青年道人只当洪小七乞丐出身,见不惯大场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望山门外追去。
洪小七一口气跑到于柔意的住处,失魂落魄道:“不好了、不好了——”
“是不是你家师兄拉稀了?”李三九审视洪小七问道。
“什么?”洪小七又吃了一惊,不过,他早做了一推二五六的心理准备,“茫然”问道。
李三九没证据,也不好冤枉了他,只是没好气说道:“你拿来的烧鹅,大姐姐吃了趴窝了。”
于柔意听了,一个枕头丢过来,被李三九接住;李三九见她不能起来打自己,不由又一阵得意。
“你吃了不是没事?”洪小七反问道,他也奇怪,为什么李三九还在生龙活虎。
李三九淡淡说道:“或许是得自我娘亲的遗传,我的体质是从不生病的。”
于柔意知道李三九在武当山过得压抑,怕他想起母亲心里难过,忙是接过话头问洪小七:“你说什么不好了?”
“青龙会和沧州赵家的人都来了武当山,磐石姬和赵家的家主也都来了;”洪小七说着话望向李三九;沧州赵家是李三九的生死大敌,有个人与自己同病相怜,洪小七心下甚是安慰。
“我又不参加我师父的接任大典,谁要来于我来说有什么关系?”李三九自嘲道,他很快又咬牙切齿,“你说赵家的家主要来?我只记得杀我父母的人大约有九尺高,也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我一定要见见赵家家主。”
于柔意知道,李三九父母惨死,甚至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收尸。如今,李三九受尽颠沛、在武当山上隐忍求学,又不能得偿所愿。
这连三赶四的打击,已让一个本是玩世不恭的孩童,不堪重负。
于柔意不是不想听李三九诉说委屈,至少,这个时间节点上,应对眼前面临的危险才是最主要的。
所以,于柔意又是转移了话题:“洪小七,你不妨躲在我这里,不去参加前面的典礼。”
洪小七发愁道:“我不成的,我师父让我与人比斗,他还想让我为他争取第一、打响名声,以后好在武当开宗收徒。”
他若是放了青山道长的鸽子,他以后能指望跟谁学功夫?李三九?洪小七现在虽然自认打不过李三九,却未必会认为是功夫上比不过他;更多是经验的缺失,以及面对李三九底气不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