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九尧的那一刻，云晚缨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刚刚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姜九尧像是没看到般，笑着靠近云晚缨，低头瞧见她手里快剪好的并蒂莲，自以为是道：“这株并蒂莲贴在你我床前，最是合适。”
云晚缨闻言，干脆利落的将并蒂莲剪成两半，“呀，剪坏了。”
姜九尧不是傻子，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也不生气，“没关系，我来剪一个。”
云晚缨不希望他真的剪出一株并蒂莲，更不希望自己的床变成他口中的“你我之床”，直接把箩筐推走，“王爷的手是挥毫泼墨的，又怎能做这种事？”
姜九尧也不再坚持，撩起袍子坐在云晚缨的旁边，主动解释他为何此时会回来，“安州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但也不差这一时。我想着自从你过门之后，我便没有陪你过过一个完整的年节，故而特意赶了回来。”
云晚缨蓦得想起去年年关时。
当时她还没想过要同姜九尧和离，虽然对他的情意不再如少时那般，但到阖家团圆的喜庆节日，也盼着他能陪她和孩子们一起过节。
可他眼里只有沈澜音，纵使她等到了深夜，也不见他的身影。
如今她对他彻底心灰意冷，他倒是想起她了。
云晚缨的心底浮出一丝讽刺，看着姜九尧眼底因长途跋涉而遮掩不住的憔悴，面不改色。
她信他如今为了挽回自己，或许是有几分真心要陪她过节，但并不觉得他会为了这个原因，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他此番跋山涉水回来，必定是有事不得不见她。
云晚缨略微思索一番，很快得出了答案。
而就在这时，迎秋走过来对着姜九尧行了一礼，随后对着云晚缨说道：“小姐，外面有一位叫做韶娘的女子，说是要拜见您。”
果然是这样。
云晚缨淡淡瞥一眼姜九尧，见他神色间有些心虚，冷冷一笑，旋即命迎秋把人带进来。
很快，韶娘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韶娘生了一双诱人的狐狸眼，即便是穿得严严实实，一举一动依旧透露着一股风情，动人心魄。
“民女见过王妃。”
韶娘姿态曼妙，行礼时身段窈窕，与从小受过严格规矩的大家闺秀俨然不同。
云晚缨暗道蒋赫安为这出美人计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竟是找来这么一个妙人。
“起来吧。”
云晚缨只让她起身，并没有说让她坐下。
韶娘倒也不恼，面上笑容不减，“王爷在安州时，民女奉义父之命，陪着王爷领略安州风土人情。期间，王爷每每看到奇珍异宝，总会命人给王妃备下，当时民女还在想王妃必定是一位绝世佳人，才会让王爷那般念念不忘。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听到这话，云晚缨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轻饮一口，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旁边的姜九尧则是眸底闪过一抹恼怒，那些礼物是他精心给云晚缨安排的，本想着给她一个惊喜，结果都被韶娘给毁了。
“韶娘姑娘随王爷回京，一路上必定是辛苦极了，我就不非拉着姑娘说话了。迎秋，你且先带着韶娘姑娘下去，按照贵客的规格款待。”放下茶杯，云晚缨嘴角微微上扬，吩咐道。
“是。”迎秋领命，率先走到门口。
韶娘见状，不好再强留下来，只能冲着云晚缨福一福身，“既是如此，民女先行告退，改日再来陪王妃。”
等人一走，姜九尧立刻看向云晚缨，“我带她回来是因为……”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姜九尧欲言又止。
“王爷若是有难言之隐，此事又与我无关的话，可以不必跟我说。”云晚缨不想费力去猜他的心思，直接挑明自己的态度。
姜九尧犹豫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蒋州牧有心让我把她收为妾室。”
云晚缨没有半分迟疑地点头，“好，我这就为王爷准备好一切，再把茗香阁收拾出来给韶娘住。”
见云晚缨一副豁达大度的模样，姜九尧的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许久才耷拉着眉眼道：“我对她的态度都在信中告诉你了，你应该懂我。”
他并不想纳妾了。
否则也不会在韶娘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努力克制自己的本能，可没想到蒋赫安竟因此生了把韶娘送给他为妾的念头。
“那王爷是想让我替你回绝了这件事？”云晚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姜九尧拿不准她怎么想的，但他确实是想让云晚缨当这个恶人，故而点了点头。
在安州时，他从来没碰过韶娘，但为了调查功名造假一案，少不得对韶娘有几分虚情假意。韶娘每每有逾矩行为，他无法强硬推开，起初还能找到理由，后来实在找不到了，只好说自己还没有给她一个名分，不能损了她的清白。
事后，蒋赫安便说让他纳韶娘为妾，他又找了理由，说纳妾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必须还得有王妃点头。不成想蒋赫安竟让韶娘跟着他一起回京，他不好拒绝，只能让云晚缨来了结这件事。
云晚缨很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表情渐渐冷下来，“王爷可想过，一旦我拒绝为你纳妾的事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什么？”
姜九尧自然知道。
云晚缨不能生育，为了王府的开枝散叶，理应给他纳妾繁衍子嗣。
她若拒绝，外人必定会说她善妒，这对于一个妇人而言，并非一个好名声。
“区区一时的恶言恶语算得了什么？你我夫妻一体，只要我在安州一案上立了功，不会有人再用这点小事来抹黑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姜九尧希望云晚缨能始终站在他这边，至于名声，只要他知道她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行了，旁人怎么议论她并不重要。
见姜九尧理所当然地让她为他背负恶名，云晚缨终是明白自己少时的情意有多可笑。
她以为他是清风霁月的君子，殊不知那都是他的表象。
真正的他，自私且卑鄙，贪婪且无耻。
她懵懂时萌生的那些情意，终究是一场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