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月圆之后,月亮又缺了,莹莹光辉洒遍大地,草木间的阴影反而愈发浓郁。
趁着夜色,几名黑衣劲服的刺客在草木间飞窜,时而隐于树后,时而在草丛上一掠而过。
四野空旷,不见行人,全无危险,这般谨慎着实有点多余,只是当刺客的,小心谨慎惯了。毕竟,他们是见不得光的。
缀在队伍最后的龙三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下,心中嘀咕:“阿恨到底跟来了没有?连我都察觉不到行踪。”
离他十多丈开外,阿恨自一株老树后转出,同样一身黑衣劲服。以寻仇狗等人现下的速度,他自无需紧紧跟随。
他稍作等待,直到一行刺客钻入了一片林子,这才身形拔起,落到另一株树冠上。
行出八九里地,前方一座大山拦住去路。山高十丈,草木葱茏,夜鸟啼鸣,走兽嘶吼,一派人迹罕至的野山景象。
高天仇一个兔起鹘落,落到山脚一株树叶枯黄、看似生机泯灭的老树下,低呼道:“到了。”
其他人也纷纷停下身来,四处张望着。没人冒失地问一句,都在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举动。
龙三又回头张望了一下,终于发现了阿恨的踪迹,其正盘坐在不远处的一片阴影里。
阿恨朝他点了点头,举目仰视着大山,心道:“鸡鸣山,山上一定有蹊跷,看来得找机会上山一探。”
高天仇矮下身子,拨开一丛荒草,双手在树根间一阵划拉,然后脚步一晃,纵跳开来。
只见一缕寒芒自土里激射而出,若是反应稍慢,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好了。”高天仇松了口气,取出玉如意,在树干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先是三长两短,再是长短相间。
连敲十下后,树干无声无息地敞开了,露出一个大洞,探头望去,树洞一片漆黑,仿佛深不见底一般。
趁着一群人尚在愣神之际,龙三身形一闪,落到阿恨身侧。阿恨同样展开身形,微微晃了晃,便到了一众刺客身后。
此刻的他,不光面罩黑纱、头戴黑巾,而且身材大变样,四肢颀长,臂长过膝,除非施展灵目神通,洞悉真面目,否则谁也发现不了,龙三已悄悄换了人。
高天仇率先跳了下去,接着是高天狗,接着狐十四想都没想便跳了下去。
龟五和龟六对视一眼,尚在迟疑,阿恨也跟着跳了下去。
洞外只剩下兄弟俩,夜风习习,吹乱了他们的思绪。
龟五缓缓开口:“既然已经应下了……”
龟六接口道:“不做孬种。”
二人彼此点了点头,携手跳入洞中。
在他们身后,龙三闪身而出。他望着树洞,手摸下巴,双目闪闪发亮,自语道:“这处机关,看来要好好改造一下了。”
……
约莫下行了五丈深,到了洞穴底部。阿恨目中射出两行实质的银芒,洞穴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前方是一条狭小的通道,还没半人高,也不宽敞,尚容不下一名胖子矮身通行。
新鲜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显示通道挖掘的时间还不久。洞壁上有小虫子钻进钻出,大约这里原本是它们的家。其中不乏只剩半截身子的,黏在湿泥上。
寻仇狗兄弟站着没动,他们失了法力,想要前行,只能爬了。他们自然不会这么做。
阿恨舒展了下四肢,全身骨骼传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继而整个人便矮了下去,成了高不盈尺的侏儒。
他身形一闪,双手轻快地拍上前方三人、后方两人。“噼里啪啦”的脆响接连不断地响起,五名刺客的身形也矮了下去。
阿恨又取出一枚夜光石,柔和的光芒驱散了前方的黑暗。
一行人这才迈开步伐,在洞内飞奔。
奔出数百丈,前方有岩石挡路,石间留有一条缝隙,不及一指宽,仅能供爬虫钻过。
阿恨全身骨骼再次传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身子又矮了一截,成了巴掌大的小人。
他伸手摸过五人,令他们的身形也矮了一截。
六人排成一排,缩着脑袋,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石缝中钻了过去。
接下来的路笔直向前,再无阻碍,阿恨的速度增加了不少,奈何一众同伴腿太短,使尽了全力也跑不快。
他随手拈来一缕风旋,萦绕在他们足下,自己则飘身上前,身形一动,风声呼呼,风旋也随之跟进。
几人默默无言,行出数里地,前方传来一声压着嗓门的低喝:“什么人?”
阿恨身形一闪,躲到了寻仇狗身后,同时手掌一拍,二人的身形高大了一截。以洞穴的狭窄,几人并排而立,来人也只能瞧见最前方的高天仇。
高天仇同样压着嗓门回道:“自己人,犬三,还有我兄弟犬四。”
一阵衣袂破风声响起,一名黑衣劲服的刺客飘身而来,身形娇小,不过拳头大,见到高天仇,目光闪了闪,一拳擂在他胸口。
高天仇身子一颤,差点承受不住,好在阿恨适时地将手贴在他背上,渡了一丝真气过去。
他不悦地道:“犬五,你总是出手没轻没重的。”
犬五轻声一笑,道:“又死不了人。还有其他人是谁?我适才施展听心术听了,不止两个人的心跳。”
面纱下,高天仇面色微变,目光闪烁不定,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狐十四大方地开口了:“是我,狐十四,犬四邀我来助阵。”
“龟五。”
“龟六。”
另二人也大方地开口了。
“不对,还有人。”犬五话音一沉,低低地喝问。
高天仇眉头一皱,思量着要不要交代出龙三来,后背又被阿恨碰了一下。他心领神会,没有言语。
果然,犬五笑出声来:“开个玩笑,诈你们一下,诸位兄弟莫怪。早听说你们五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高天仇松了口气,望着对方目中带笑的模样,恨不得给他一拳。
犬五又道:“寻仇狗,你们兄弟太不厚道了,地下通道挖到一半,你们跑得没影了,害得一帮兄弟都以为你们出事了,真是白担心一场。”
高天仇淡淡地道:“我二人离开了几日,也没见你们把通道挖好,还不是在干耗着。”
犬五叹道:“不耗着也不行啊,锦囊中说,往有人的地方挖,你猜朝这个方向继续挖下去,会碰到谁?”
高天仇摇头表示不知。
犬五喘了口气,道:“我已经查探过了,是神尼庵。神尼带着上千名僧众驻扎在通道正前方。我们不是不愿出力,实在是不敢,稍稍发出一丝声响,被神尼察觉了,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高天仇深以为然:“这就难怪了,虽然挖通道时布下了隔音阵法,但区区小型阵法,在神尼这样高人面前,形同虚设。”
犬五目光一黯:“当家的玩得太大了,苦了我们这帮小弟,这是在玩命啊。”
高天仇心中冷哼一声:“当家的哪里在乎我们的命?”嘴上却沉默着。
他不欲多做交谈,迈步朝前走去。他一走,犬五只能往后退。
往前行了十来丈,又遇见一名刺客。此人倒是干脆,见他们走来,索性一起前行。
再行出十来丈,又瞧见了四名刺客。
高天仇看似自言自语地道:“人齐了。”
包括犬五在内,六名刺客皆用法力缩小了形体,只有拳头大。望着高大的高天仇,有人不满地道:“犬三,你这是做什么?把身体再缩小点,看着都累。”
话音刚落,一道小小的人影自高天仇身后翻飞而出,如苍鹰般扑向他么。六人尚未反应过来,胸口已各挨了一掌。
“啊……”
“啊……”
几声惨呼同时发出,六名刺客倒地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