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与龙三交战了上百回合,终是不敌,败下阵来。
她不甘地瞥了一眼在茅草中时隐时现的人头,抛下一句狠话:“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是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然后一刀砍下,刀气纵横,逼得龙三稍稍后退,她趁机跳出战圈,头也不回地飞身而走。
龙三眼望着她径往东去,身形闪了闪便消失在草木之后,目光闪了闪,没有追赶。
花儿一路飞驰,前方小镇在望,映着夕阳余晖,无数道修士的身影在高来高往。
她停下身形,落到一株老树下,回头张望了一眼,除了高低起伏的老树和远远的山影,什么都没看见。
她咬了咬牙,目光闪烁不定,思量着要不要再杀回去。
“哎……”
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就在头顶。
花儿唬了一跳,本能地纵跳开来,再看时,只见一人立在树梢上,一身蓝裳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正是阿恨。
她面色变了又变,又于顷刻间恢复了镇定,轻笑道:“阿恨道友,你都看见了?那几名刺客实在可恶,居然想对飞刀坞女弟子下手,小妹身为飞刀坞二代弟子,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阿恨冷笑一声,道:“我答应了你家宗主,要送你回去。”
花儿面色又沉了下来,毫不领情地道:“不用了,本姑娘会走。”
“是么?”阿恨愈发冷淡,身形一晃,欺近身来,同时抬掌拍向其腰间。
花儿一惊,身形拔起,直上高天,躲闪开来。
然而,身在半空,腰间一麻,一只手已贴了上来。继而,她便不能动弹了。
她骇然地望着阿恨,万没想到,此人法力高深到如此程度。
阿恨朝她咧嘴一笑,身子微矮,将其扛在肩上,飞身而走。
踏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阿恨赶到了飞刀坞驻地。
这里依然静悄悄的,无人喧哗,无人进进出出。
光罩前,呼延庆孤身一人凌空打坐,似已等了很久。
阿恨赞赏地看着这名大汉,身为一宗之主,竟一点排场都没有,对门人弟子更是呵护有加。
想了想,青城派似乎也是如出一辙,对内极其护短,对外尤其是对凡人,却极其漠视。
他放下花儿,顺手在其腰间拍了一下,解开其束缚。
花儿眼圈一红,当即奔向呼延庆,盈盈一拜后,束手立在其身后。
呼延庆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朝阿恨瓮声瓮气地道:“阿恨,你我之间的恩怨了了,以后莫要再来烦扰洒家。”
阿恨学着他的语气还了回去:“呼延宗主,你这好徒弟,要么学艺不精,要么就是跟刺客一伙的。”
呼延庆面沉似水,怒道:“莫要诋毁洒家徒儿。”
阿恨见他油盐不进,一味排斥,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毕竟,那可是位宗主,他已经把话点明了,能不能领会,是他自己的事。更何况,他也没有证据,单凭一名刺客说的话,是绝不可能取信对方的。
……
龙三落身茅草中,朝几人拱了拱手,道:“一别数日,诸位兄弟受苦了。”
高天仇走上前,重重地拍了一下龙三的肩膀,道:“龙三兄弟,你能前来搭救,没忘了我等,这就够义气了。”
说着又叹息一声:“不过,这份恩情我等是没法还了,过不了几日,你我便要天人永隔了。”
此言正中龙三下怀,他顺水推舟,道:“同病相怜,有炼魂散之毒,在下也活不过几日了。”
高天仇奇道:“莫非你的任务也失败了?别担心,以你在蛇窝的身份,只要法力尚在,当家的绝不会断了你的临时解药。”
龙三摇头,道:“任务还没执行,我也不打算执行。自个有几斤几两,自个心里清楚,对上呼延老怪,断无逃生的可能。”
狐十四呼道:“硬着头皮也得上啊,指不定就能拆上两招呢,做做样子也好啊。没有解药可就没活头了。”
天上掠过一道鸟影,龙三挥手一剑,剑气直上云霄,大鸟应声掉落,被他一手接住,看了看,是一只鸿鹄。
他随手将鸿鹄扔了,酝酿了一下说辞,这才开口:“无需劝我,我意已决。不过,既然已是必死之局,我也豁出去了。我打算谋夺蛇窝的解药,来个一劳永逸。成了,从此隐姓埋名,逍遥自在,败了,大不了一死。”
在场刺客尽皆瞪大了双眼,齐声问道:“怎么谋夺解药?”
对龙三所言,他们还是有几分认同的,落到此等境地,横竖都是死,造反又如何?
一群人在茅草中坐了下来,龙三将计谋和盘托出。说完后,他也没有催促,静静等着几人的回应。
好半晌,狐十四率先开口:“我愿意入伙,只是我是废人一个,也做不了什么。”
高天仇眉头紧皱,想了又想,方才言道:“龙三兄所言,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有一点,仅凭龙三兄一人的法力,此事恐怕难成啊,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龙三直接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最不用担心的就是武力。”
龟五插进话来:“莫非有高人相助?”
龟六则认定了这个推测:“帮手可不可靠?”
龙三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他用带着一丝尊敬的口吻道:“这个人是我师父。”
高天仇奇道:“你师父?”
龙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高兄不会以为在下的一身法力是自行参悟而来吧?”
不等对方回应,他话锋一转:“在下这位师父修为深不可测,是不出世的高人。只是长年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难见一面。此番,群修云集天狼镇,这几日我试着寻了寻,不曾想真给寻着了。师父怜我,答应出手助我对付蛇窝。”
在场之人再次陷入沉默,除了凡事漫不经心的狐十四,全都在瞻前顾后,思虑再三。而困惑他们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既然龙三有个修为强大的师父,干嘛不让师父去跟呼延庆过过招。
当然,这话他们没有也不会问出口,毕竟对于有些世外高人,声誉比命更重要,对付蛇窝,义不容辞,对付飞刀坞宗主,想也别想。
又过了许久,龟五、龟六一齐表态:“我兄弟二人入伙。”
见此情景,寻仇狗也跟着表了态:“我兄弟二人也入伙。”
“蛇窝太过强大,我等要准备好后手,不成功便成仁。一旦被蛇窝察觉了我等的动机,势必提前施法催发炼魂散之毒。这几枚是见血封喉的奇毒,可藏于牙齿下,一旦露馅,便咬破毒药,也免了炼魂散毒发之苦。”
龙三摊开手,掌心躺着几枚药丸,圆滚滚、红艳艳的,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还是狐十四带头,率先取了一枚药丸。其他人紧随其后,各自取了一枚。
……
仓皇逃离落霞寺后,珍珠失魂落魄地晃荡了一日。她从荒郊野外不自觉地走进镇子,又在镇子里惴惴不安地东躲xZ。
她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觉苍天对她不公。她恨阿恨太过卑鄙,也恨墨欣太过暴躁,更恨告密之人不顾往日情分。
她虽不知告密之人是谁,但心中有所猜测。
说来奇怪,在镇上,她几次遇见同门,心中怀疑他们是来抓自己的,便下意识地闪身躲避,而她一躲,这些同门便真的瞧不见她了。
有一次,她从街尾走向街头,迎面一队青城弟子匆匆赶来,她身子一晃,藏在一名散修身后。然后,她的同门便从她身畔一溜而过。
以她失魂落魄的状态,初时还无暇思考其中的反常之处,几次三番之后,自然而然地起了疑心。
她转悠到墨欣杀死十名凡人、阿恨杀死墨欣的桥上,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右手动了动,河面蓦地浮现一层薄冰,再左手动了动,河水“哗啦”一响,薄冰迅速融化。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惊骇莫名地看着自己的一双纤纤玉手,一时有点难以置信。
夜风拂起她的秀发,送来阵阵清凉。她清醒了几分,情不自禁地仰头哈哈大笑,笑得周围行人都莫名其妙地朝她驻足观望。
一瞬间,她的心情惬意了起来,迈着轻快的步伐,朝迎客来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