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后,烈日当空,阳光洒遍大地。奇怪的是,一分为二的后山居然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雾气。
山清子秀眉微蹙:“这雾来得蹊跷,定是那位在捣鬼。”
山崖子爽朗一笑:“这般看来,这个阿恨还是有点本事的。小心一些,只要不失了防备,他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而山铠子直接放声大吼:“阿恨,给我滚出来,藏头露尾的,耍一些下三滥的伎俩,算什么好汉?”
山上静悄悄的,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自是无人应答。。
听闻他的话,连山崖子都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当先走进雾中,往山上行去。
浓雾翻卷,伸手不见五指,这一点小伎俩自然拦不住青城七子,他们施展灵目神通,雾气形同虚设。
山还是那座山,光秃秃的,草木皆倒伏在地,鸟兽也走得一空。只是在山上寻了一圈,不见阿恨身影,那朵云也不知去向。
山铠子撇了撇嘴,有点意兴阑珊。
他一斧头劈上一块青石,将石头一劈两段,嘟囔着道:“那个阿恨该不会是知道我们要来找他算账,吓跑了吧?”
山绝子肯定地道:“没有,人就在山间。”
山铠子两眼一瞪:“在哪里?”
山绝子语气一转:“你不觉得山上太过安静了么?一声鸟鸣都听不见,连虫子都哑了一般。”
山清子点头:“二哥所言甚是,这雾不光来得蹊跷,还有点诡异,怕是名堂不小。”
山绝子眼珠一转,露出一丝精明之色:“莫非雾中有毒,就像瘴气一样,把虫子都毒死了。至于鸟儿,虽说树都被砍了,但连平地上都有鸟儿觅食,想来也是因为毒,鸟儿不敢飞近。”
山崖子一听有理,赶紧道:“速速运转真气护体,阿恨是用毒高手,千万别着了道。”
说着掌间一动,一缕真气弥漫而出,萦绕周身。
山萧子哈哈大笑:“这雾着实令人心烦,我来露一手。”
说着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时,白气流转,蓦地化作一股狂风。
狂风卷过山顶,吹向山腰,山间雾气一扫而空,露出了山容,依旧满目狼藉,黄土稀松。
七人四方环顾,陡然瞧见对面半山的山顶立着一棵孤零零的老树,树下立着一人,一袭蓝裳,又高又瘦。
“阿恨!”
陡然瞧见劲敌,他们不约而同地呼喝出声,不假思索地飞跃过去。
狂风恰在此时止歇了,本已吹散的雾气卷土重来,再次将后山给遮掩了。
七子将老树团团围住,目中射出实质的银芒,交织错落在阿恨身上。然而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树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山地,教人怀疑适才是不是眼花了,产生了幻觉。
山萧子再次吸气呼气,召唤出狂风。
狂风怒卷,雾气散了,树露了出来,树下的人也还在,就跟山魅子面对面,近在咫尺。
“嗯哼……”
山魅子唬了一跳,轻呼出声,不及多想,忙抽身后退。
与此同时,六件法器同时飞起,绽放着璀璨的灵光,如狂风骤雨般砸了过去。
“砰砰”连响,山崖子的笔点在了山绝子的剑上,山清子的箫落在了山铠子的斧头上,山萧子的大锤与山崎子的长剑来了一次猛烈的碰撞。
而在六件法器中央,阿恨的身形如流光一般,幻化出各种诡异的形状,忽而脖颈伸长,忽而四肢重叠,忽而扭成一团,忽而折成数段。
他的身体就像一座风景秀丽的大山,从不同的侧面看去,展示出不同的形状,甚至连光和影的结合,都能造成他身体的变形。
六件法器飞回,青城七子一个个目瞪口呆,不明白这是什么术法。
可惜,不等他们看清楚阿恨的真身,风止歇了,雾笼罩了后山,树和人又掩去了。
山萧子第三次吸气,欲召唤狂风,却被山清子阻止了。
她皱着眉头道:“这雾恐怕是假的,树和人也有问题。”
山萧子大惑不解:“啥意思?”
山绝子提醒:“幻术。”
山萧子恍然大悟,拍着脑门,故作深沉地道:“不错,上一趟来这里,山顶根本没有树,怎么会凭空长出一棵大树,是我太过心急,一时没有想到。”
山铠子冷不丁冒出一句:“雾中没有毒吗?”
是他提出雾中有毒的,是以对此耿耿于怀。
山清子肯定地回答:“没有毒,既然是幻术,雾本身是不存在的,无从下毒。”
山绝子也插了一句:“雾中要是有毒,五弟已经躺下了。”
一句话出口,山萧子这才后知后觉,后怕不已。
他心惊肉跳,暗自嘀咕:“都说了,雾中可能有毒,我还这般逞能。幸好没毒,否则就惨了。这帮兄弟,居然都没人提醒一下。”
山清子的眉头拧成一股绳:“我们都小看了这个阿恨。山非山,雾非雾,此人的幻术造诣已炉火纯青。看起来他是召来大雾,遮挡我们的视线,实际上,没有雾,我们看到的还是假的。”
山崖子问:“三妹,阿恨的幻术,与你相比如何?”
山清子答:“只有比过才知道。”
山魅子一直远远地站在一旁。刚才她被吓得够呛,是以一直凝神戒备着。
身畔传来破风声,她反应迅速,持剑就刺。
不料剑上一沉,竟被卡住了,抽也抽不回,刺也刺不出去。
她娇叱一声,运转法力,欲夺回长剑,剑那头的力道却又骤然消失了,剑轻而易举地收了回来,反倒是她自己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优雅地一个转身,卸去力道,飘身飞起,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周围却又安静了下来。
以她的心性,自不会放松警惕。
果然,不大一会,又是一缕轻微到几近不闻的破风声传来。
她抬手一剑,剑上传来一丝阻碍感,似斩到了什么。一声闷哼随之响起,带着些许痛苦。
她微微冷笑,长剑一转,循着声音刺去。
血光乍现,一泓鲜血抹在剑刃上,顺着剑刃流淌。
她舒了口气,撤回长剑。
就在这时,一只手陡然伸到了她背部,轻轻拍了一掌。
她全身瘫软,“哎哟”一声叫唤,人便被提了起来,朝山腰飞速离去。
“嘎嘎嘎……”
野人放肆的笑声响起,在山间久久回荡。这估计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造作地开怀大笑。
“山魅子,你以为你刺中了小生么?告诉你吧,那是鸟血。”
野人大声叫嚣着,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比青城七子聪明,比青城七子强。
“七妹!”山崎子率先反应过来,身形一晃,钻入地下,但见一条土线蔓延,紧追而去。
“贼子,尔敢!”
“放开我师妹!”
……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纷纷展开身形,随后追赶,唯有山清子原地未动。
她将洞箫送到嘴边,“呜呜”地吹了起来。
既然阿恨此刻未藏身云中,她的音波功自能令对方陷入幻境。
箫声悲怆,传遍整座后山,似爱人的告别,又似亲人的决裂,令人闻之心碎。
浓雾在流转,山魅子的叫声、其余五子的呼喝声声渐渐远去,被雾气吞没了。
整座山上,只有箫声在流淌,流淌出一曲悲凉。
一曲毕,山上静悄悄的,只有浓雾在无声地翻腾着。
山清子心中一沉:难道自己的幻术造诣真就比不上阿恨?
她不甘心,再次将洞箫送到唇边。
箫声转而高亢,一声比一声疾,一声比一声高,好似海浪奔涌,一浪还在一浪之上。
前方传来“啊”的一声大叫,一人慌乱地奔了出来,手舞足蹈,似已陷入深深的幻境,无法自拔。
山清子心中一喜:果然,自己浸淫幻术百余载,不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
抬眼看去,那人长发挽成宫髻,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美丽又温柔,竟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