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恨看着蹲在树枝上的怪人,目中透出一丝惊讶。难道珍珠前去搬救兵,就搬来了这么一个人?
树枝细长,生长着一串绿叶,仅能供鸟儿歇息,此人蹲在上面,树枝连晃都没晃一下。
阿恨目光清冷:“我是该称呼你田忠呢还是龙三?”
怪人表情木然,说话一板一眼:“在下青城派大弟子田忠。”
阿恨也懒得再绕弯子,直接问开了:“青城派与蛇窝是什么关系?你在蛇窝又是什么身份?”
田忠淡淡地道:“在下的身份比较复杂,先加入蛇窝,后加入青城派,蛇窝看好我,命我在青城派卧底,我取信了青城派,又受命在蛇窝卧底。”
阿恨眨了眨眼,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啥都不明白。又问:“那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田忠不假思索地回答:“青城派。”
阿恨嗤笑一声,继续逼问:“我不信,蛇窝有炼魂散,岂是你说背叛就能背叛的?莫不是蛇窝与青城派沆瀣一气,其实是一家的,才容你两边周旋?”
田忠终于有了一丝动作。他摇了摇头,道:“敌对势力。”
他说话时,语气一丝波澜起伏都没有,给人一种很信服的感觉。
阿恨自然不吃这一套,压根不相信,话锋一转:“覆水行动究竟要做什么?有什么意图?”
田忠目中含着一丝无奈,道:“不管阁下信不信,在下只收到了一枚锦囊,命我十日后,也就是距现在七日后,与飞刀坞宗主过两招,其他一概不知情。”
“蛇窝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覆水行动又是怎么跟我扯上关系的?”
“在下也是在蜃景中第一次见到阁下,除了你叫阿恨,其他一无所知。”
……
阿恨问了一堆问题,直到把心中的困惑全都吐了出来,奈何对方一问三不知。他想了想,心知面对这样一个人物,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他冷冷地道:“出手吧。”
田忠摆手:“明知打不过,为什么要打?”
阿恨奇道:“那你来此所为何事?”
田忠很自然地道:“将同门带回去。”
阿恨笑了,轻蔑地道:“你有那个本事吗?”
田忠不以为忤,说话慢条斯理,有条不紊:“阁下将在下的一众师弟师妹绑在山上,并没有杀他们的打算。我与你比一场,我若输了,任由你处置,我若赢了,青城弟子由我带回。”
阿恨看着对方木然的表情,隐隐透着几分自信。
他自然不答应,天下坑人的技法千千万,只有傻子才想处处争强斗狠,但田忠接下来的话又令他改变了主意。
田忠轻轻吐出三个字:“比胆量。”
阿恨心思电转,他虽擒下了上百名青城弟子,但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杀死无辜百姓的是墨欣,跟这群愣头青没啥关系,他们不过是意气用事罢了。
退一万步来说,当今天下局势摆在那里,这群愣头青不管怎么说都是对付妖族的主力军,是万万杀不得的。
当然,他也不会就此放过青城派。身为修士,却草菅人命,屠戮凡人,这般行事,与妖族有何区别?若天下修士皆是这副德行,那还不如将中原拱手让与妖族。
按他的想法,修士身具大法力,就应当承担起保护平民的责任,为百姓谋福利。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不过,他不打算与青城派的小辈多做纠缠,而是打算会一会真正能做主的。青城派如此好脸面,打了小的,老的没理由不来,到时抓住二代弟子,再行兴师问罪。
阿恨索性顺水推舟,问道:“怎么个比法?”
田忠自腰间解下两个一模一样的葫芦,道:“这两个葫芦里装的是美酒,往其中一个葫芦里投下剧毒,然后你我各喝下一葫芦酒,谁敢喝谁就赢了。”
阿恨盯着两个葫芦看了半晌,没发现有何区别,更没有什么标记,又问:“谁来下毒?”
“我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听声音,书生气很浓,给人一种十分温婉的感觉。
阿恨转目看去,又是一个怪人掠上山顶。
此人身高丈二,五大三粗,全身上下,裸露的皮肤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发,直如野人一般,偏偏一身白衣,手持折扇,轻轻摇摆,故弄风雅。
这截然不同的形象与气质,合在了一个人身上,要多违和有多违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你跟他是一伙的吗?”阿恨冷冷地质问。
野人折扇轻摇,一个潇洒的转身,配上一个拘谨的躬身,道:“非也,小生乃青城山听风阁主谢无双。”
阿恨沉默了,青城派与听风阁乃是世仇,而且听风阁的野人附庸风雅之名也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此人自称听风阁主,还真不似作伪。
以他这副尊容,再配上那么一点书生气质,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阿恨默然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田忠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野人的到来,既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欣喜,只是随手将两个葫芦扔了过来。
野人接过葫芦,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枚紫黑色的药丸来。
阿恨的袖中当即起了反应,一抖一抖,发出阵阵流水声。他这才完全相信了。
他抚了抚袖子,爱怜地道:“别急,会有毒酒给你喝的。”
听闻此言,田忠和野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一个好奇,一个惊讶。
野人将药丸投进一个葫芦里,掌间真气挥洒而出,两个葫芦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教人只能看清一片枯黄的葫芦残影。
他兀自不放心,又用宽大的袍袖将葫芦遮得严严实实。
一番操作之后,他将葫芦放到地上,闪身一旁,道:“两位,谁先来?”
田忠道:“自然我先。”
他左手一探,一个葫芦飞来,再右手一探,另一个葫芦也飞到了他手中。
他用嘴咬开葫芦口,仰起头,两道酒柱同时落入喉中。
他“咕咚咕咚”几大口,将两葫芦酒各喝掉一半,拿袖子擦了擦嘴,道:“我赢了。”
阿恨看着他,神情复杂,但敬佩之情是掩饰不住的。他心中暗赞:“龙三就是龙三,果真好胆识。”
他招了招手,两个葫芦飞到手中。
田忠立时瞪圆了眼,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惊恐的表情。
对方若也将酒水喝下,他的一番付出就白费了。
还好阿恨并没有这么做。他将一个葫芦塞进袖中,袖内没有反应。他换了另一个葫芦,袖中随即响起了“咕咚咕咚”的饮酒声。
田忠死死地盯着阿恨的袖子,心中暗呼侥幸:想不到对方竟有如此手段,能轻易辨别毒酒。若非自己一番骚操作,今日这场赌局必输无疑。
当然,现在即便阿恨能辨别毒酒,也只能认输,因为两葫芦酒各剩下一半,要喝只能一起喝了。
此情此景,野人卖弄起风骚来:“噫吁嚱,奇乎怪哉!袖中之奇,奇于见天路。阿恨道友的袖中藏着神物,可否容谢某一观?”
说着折扇轻抬,去触碰其袖子。
阿恨甩了个脸色,一把拍开折扇。
他瞟了眼田忠,举起右臂,一根藤蔓飞来,凌空一转,化作长剑。然后,他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田忠朝他拱拱手,飞身而起,落到一众师弟师妹身前。
这群弟子个个身上带伤,又被捆绑了许久,骤然被放开,当即栽倒了一大片。
“大师兄!”
“大师兄!”
呼喊声此起彼伏,一些女弟子更是当场哭出声来。
到了此时,他们又念起了大师兄的好。
阿恨的强悍战力,令他们后怕不已,早已失了斗志,一个个心中悔恨,为何早不听大师兄的话。
田忠的表情又恢复了木然,淡淡地道:“先服下疗伤丹药,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随我下山。”
一众师弟师妹十分听话地各自掏出丹药服下。
奈何有些弟子伤势太重,一时强撑着还好,服下丹药后,伤势当即发作,口中呻吟,痛苦不已。
田忠目中现出一丝凄凉,右掌抬起,一枚小小的光球飞出,正是他的储物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