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恨的手指抹过剑刃,长剑凌空一转,化作一根藤蔓。
藤蔓飞起,如长蛇蔓延,绕山一圈,已达百丈之长。
上百名青城弟子身不由己地落入藤蔓中,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恶贼,你敢对青城弟子下手,从此天上地下,再无你的容身之地。”黄天崎目眦欲裂,纵声咆哮。
所有弟子皆已斗志涣散,唯有他满腔怒火。
他的心在滴血。这一战,本该是他的翻身之战,为他一举夺得掌门继承人之位奠定基础,不曾想,却彻底沉沦了。
且不论眼前的魔头会不会放过他,就算活下来了,今后在宗门内,再无一丝威望,甚至连说话的份都没了。
“嘿嘿,”阿恨冷笑,慢步踱到他跟前。
黄天崎心一紧,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中的凶光也收敛了三分。
阿恨抬起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黄天崎为之暴怒,骂道:“恶贼,今日之耻,他日必将加倍讨还。”
阿恨不言不语,抬手又是一巴掌。
黄天崎兀自怒骂不止:“恶贼,黄爷爷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阿恨的手抬起、落下,再抬起、再落下,“啪啪啪”就是几十个巴掌,直打得他两边脸颊肿胀如馒头,牙齿掉落了一大半。
他终于骂不出来的,张张嘴,就有血水流出,但他的眼里,兀自泛着仇恨的光芒。
“有点血性!”阿恨反而生起了一丝欣赏之情,放过了他。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青城弟子,不由“咦”了一声。
他没有看到龙三。
“难道我弄错了,那人不是三代弟子,而是二代弟子?”他心中纳闷。
一抬头,庞然大物依旧横在天上,笼罩山头。
阿恨飞身来到银钟旁,探出双手,掌心呈暗金色,雄浑的真气卷出,顺着钟壁流淌。
银钟晃了晃,小了一圈,再晃了晃,又小了一圈。
银钟连晃九下,变得只有巴掌大小。
阿恨拿起银钟,见钟壁上刻着三个蝇头小字:催心钟。
他点了点头,暗道:“好宝贝。”遂将银钟纳入囊中。
身形一转,飘身来到珍珠身畔。
此时的珍珠,呆呆地望着他,满脸的难以置信,目中没了一丝恨意。
她心中明白:此等高手,已不是她能招惹的了。若早知阿恨的修为如此了得,就不会发生任何事了,见了阿恨,她绝对满嘴的马屁,或者有多远走多远。
阿恨在她腰间拍了一下,解开了她的束缚,道:“去吧,去寻二代弟子来。”
珍珠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是听话地一声不吭地走了。
……
打南边出了天狼镇,黄沙铺陈,一眼望不到尽头,天地间黄橙橙一片。
这片沙漠是中原修仙界的禁地。它来得奇异,风沙漫卷的景象更加奇异,更何况它还连接着曾经的镇龙城、现在的十万大山,无一不让人忌讳莫深。
有人称它为吃人沙漠,因为风沙吃下了八百多座镇子。
也有人称它为妖族边界,因为如今的镇龙城是妖族的天下。
而在中原修仙界,则称之为饕餮沙漠,暗指沙漠的胃口太大,宛如饕餮。
虽然镇上聚集了大批修仙者,但鲜少有人敢孤身闯荡饕餮沙漠,都在等待三大宗门聚齐,再一同探索。
而据吴国修仙界巨头青城派放出的话,像天狼镇这样的地盘,围绕饕餮沙漠还有四处,中原五国修仙界各在一处聚集,只有等五国皆发出信号,才会同时踏入沙漠。
当然,事有例外,也有修士,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就敢踏入沙漠闯荡,比如珍珠的师父山萧子,就在黄沙边缘地带猎妖,当做一场历练。
珍珠飞驰而来,眼望着漫漫黄沙,心中起了几分警惕,不敢继续御空,落身地面。
一脚踩上黄沙,脚下一沉,整只脚没入黄沙中。
她拔出脚来,运转法力,再踩上去时,整个人轻飘飘地浮在沙子上。
几步走出,风沙便掩去了她的踪迹,而在她身后,也没有一个脚印留下。
她走得很缓慢,每一步都行得小心翼翼,时不时东张西望,小心戒备着,唯恐有妖物冲出来。
再走出几步,脚下传来虫嘶声。她往前一蹿,跃出数丈远。
转头看去,一根长长的尖刺自沙子下钻出,适才若反应稍慢一点,脚掌便已被刺穿。
她无心理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转身就跑,眼角余光忽又瞥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她吃了一惊,停住脚步,环目四顾。
风沙在怒卷,掀起阵阵鬼哭狼嚎声。除了一片金黄,她什么也没瞧见。
她吐了口气,心中默念,让自己尽管找到师父吧。
她打定主意,在黄沙上狂奔起来。
身后传来轻微的“沙沙”声,裹在风沙的咆哮中,几近不闻。但对于修士,声音则清晰得很。
珍珠回手一剑,身后传来凄厉的虫嘶声。
她转身一看,原来是一只黑黝黝的大蝎子,足有半人高,长长的尾钩已扬起一半。
蝎子挣扎了几下,便倒地没了声息。
珍珠一喜,将其尾钩斩了下来,收入囊中。这只蝎子体型庞大,尾钩的毒素也必然不凡,是打造暗器的大好材料。
“呜……”
一道诡异的叫声传来,似风沙的咆哮,又略有不同。
珍珠起身,左右看了看,不见异常,也没在意,继续迈步,脚下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咦”了一声,抬足在黄沙上蹭了蹭,又没了丝毫声响。
她心里陡然一惊,疾掠而走。
在她适才站立之处,现出一只白毛怪,如人般直立行走,高达两丈,一双猩红的眸子,透着茹毛饮血的欲望,两条比常人的大腿还粗的胳膊,正高高扬起,教人怀疑下一刻它就能生撕虎豹。
珍珠一路走得心惊肉跳,估摸着已深入黄沙两里地,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玉打造的精美的叶子,放在口边,吹了口气。
绿叶飘离她的掌心,转转悠悠,忽地腾起一股烟雾。烟雾中现出一只狼头,仰天长嗥。
“啊呜……”
不远处也传来一声狼嚎,像在回应一般,听声音,就在左侧半里地外。
珍珠心下一喜,循着狼嚎奔去,口中唤道:“师父。”
……
一座沙丘上,一名骑着白狼的中年大汉正与一头红毛小兽厮杀。
大汉袒胸露腹,胡子拉渣,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手上拎着一对沉重的铁锤,舞得虎虎生风。
红毛小兽则身姿轻盈,来去如风,不停地绕着大汉打转,试图消耗其力气。
大汉挥舞着大锤,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每一锤砸下,必激起高高的沙浪。
而小兽来回游走,总能从大锤下险而又险地躲避开来。
缠斗良久,小兽目中拟人地闪出一丝奸计得逞的光芒,大约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它一张口,一束光柱喷出。
那光柱,就像夏日的烈日穿过狭小的洞口,射下的光芒,亮得刺眼,还带着火辣的热浪。
大汉乍开簸箕般的大手,狂猛的真气席卷而出,化作一堵气墙,将光柱挡了下来。
小兽目中露出一丝戏谑,口中光柱一束接一束,一束比一束疾,一束比一束猛。
大汉在挡住十多束光柱后,渐感难以消受,毕竟他已与小兽缠斗了大半日,法力消耗了近半。
他一催座下白狼,白狼飞身而起,踏空而走,看速度,竟不在红毛小兽之下。
光柱落到黄沙上,一片黄沙蓦地消失。黄沙并非熔化了,而是凭空消失了。
这光束太过霸道,竟拥有湮灭的力量。
小兽一口接一口地吐着光柱,白狼漫天飞舞,上蹿下跳,总能于千钧一发之际闪身躲开。
情形反了过来,换成了小兽在不遗余力地消耗法力,而对方则在不停躲闪。
小兽目光一沉,心知自己上当了,对方看似粗鲁,没什么脑子,居然还留了这般一个后手。
突然,狼嚎声在头顶炸响,小兽一惊,猛一抬头,就见白狼载着大汉到了它正上方。
大汉双手张开,狂猛的真气如洪流般下压而至。
小兽头一低,机灵地钻入沙子里。
下一刻,数丈开外,沙子一响,它又钻了出来。
“赫!”
大汉一声大喝,将一柄铁锤高高抛起。
铁锤绽放出蒙蒙青光,锤身有细小的气旋生成,周遭空气混乱起来,有肉眼不可见的气流穿透风沙,涌入锤身,被气旋吸走。
铁锤的威势随之飙升,一眼看去,如携带着千钧之力。
继而,铁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狂猛地砸了过来。
小兽纵身一跃,身子灵巧地从铁锤上方越过。
“赫!”
大汉大喝一声,又将另一柄铁锤抛出,不偏不倚,刚好砸中兽腿。
小兽哀嚎一声,摔落在沙子上,四肢抽搐,伤口浮肿,失了行动之力。
大汉哈哈大笑,双手探出,两柄铁锤飞回,他又飞起一锤,将小兽砸死了。
珍珠恰好于此时赶至,大喊道:“师父,救我。”
这名中年大汉正是她的师父、青城七子之一山萧子。
在她身后,白毛怪冒了出来,一把拎起其脖颈,迈开大步,在沙子上奔行如风,带着她迅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