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台下破天荒地有了反应,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刺客不做刺杀任务,难道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吗?
而阿恨,是既震惊又感觉在情理之中。震惊是因为蛇窝居然如此有魄力,欲一搏以定天下,感觉在情理之中,则是因为早已知晓蛇窝勾结妖族,必然会有所行动,而且一旦行动起来,绝非小打小闹,而是狂风骤雨般的打击。
龙三环视一圈,已然洞悉了一众同行的想法,抬高嗓音道:“这件大事,蛇窝命名为覆水行动。行动的具体内容,只有当家的一人知晓,鄙人也无从得知。可以肯定的是,在场诸位都要参与,也必须参与。诸位所要完成的任务,当家的都写在了锦囊里”
“当然,蛇窝绝不会亏待大家。诸位向来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来了天狼镇也不例外。当家的表示,在座诸位都是蛇窝的心腹,值得十成十的信任。所以这一次,先将银子给大家发足了,然后安安心心地做这一件大事。”
“当家的还说了,所有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的后果很严重!”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既然当家的亲口说了“失败的后果很严重”,那依蛇窝的一贯作风,恐怕是要丢性命的。
龙三抬起手掌,一颗光球自掌心飞出,光球闪了闪,先是从中飞出了一堆锦囊,然后又飞出十余只木箱。
万众瞩目之下,龙三昂首阔步,一伸手,打开了一只木箱,白花花的银子展露而出,反射着夜明珠的光华,闪闪发亮。
他又打开第二只木箱,里面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打开第三只,依然如是。
十余只木箱接连被打开,满满当当,全都装满了银子。
龙三朗笑一声:“诸位,这是百万两纹银,蛇窝一两银子也不留,全部发放给大家。现在,鄙人要请诸位依次上台,领取锦囊和银两。根据任务难度,每位可以领一千五百两到五千两不等。”
许是被银子亮瞎了双眼,台下恢复了安静。有些刺客在石柱上站了起来,还有些则飘飞而起,显是心急了。
看样子,若不是蛇窝的能耐够大,能镇住这群刺客,他们便要上台去抢了。
阿恨不由得感叹:银子的魅力真是大啊。对于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也只有银子能打动他们的心了。
龙三手一招,一只锦囊飞了过来,落到掌心。他唤道:“龙二。”
一名刺客飞身上台,依然以真气萦绕全身,既未行礼,也无客套话,只是直挺挺地站着,朝对方伸出了手,一副拽拽的大爷模样。
龙三递过锦囊,拖着长长的调子喊道:“五千两。”手一挥,白花花的银子自木箱内飞起。
龙一袍袖一兜,将银子收了,又返回台下,盘坐在石柱上。
从始至终,他一声也没吭。
龙三继续唤道:“龙四。”
……
阿恨静静地看着,龙组有十四名刺客,每人领了五千两,虎组有二十名刺客,每人领了四千两,鹰组有三十名刺客,每人领了三千两,然后是狐组,有五十名刺客,每人领了两千五百两……
轮到兔组,每人只有一千五百两,想来任务难度也降低了。
“兔七,”龙三唤道。
阿恨飞身上台。
龙三递过一个锦囊,出乎意料地喊道:“五千两。”
阿恨眼睛一眨,心知这个任务有些不同寻常。他伸手去接锦囊,手心手背覆盖着厚厚的真气,在接触的瞬间,真气微微伸展,蔓延到龙三的指尖。
真气掩盖下,一只细小如沙子般的虫子一弹而出,钻入其指缝。
此虫名吸脂虫,对人体无害,靠吸食宿主的脂肪为生,因此很受女修的喜爱。只是此虫有一个特性,一旦遇见另一只吸脂虫在附近,两两之间便能产生共鸣,故而是追踪定位的不二利器。
龙三只觉指间微麻,闪电般缩手,惊讶地抬眼看去。
阿恨却不与他对视,大咧咧地收了银子,飘身下台。
龙三瞥了一眼手指,见无异样,只道是自己在蛇窝出了风头,遭人猜忌,遂未放在心上。
“兔八,”他继续唤道。
阿恨捏着锦囊回到石柱上,心中诧异,这到底是什么任务,居然值五千两?
手一翻,用真气覆盖住锦囊,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张字条。
他将眼睛凑到锦囊前,目中射出两行实质的银芒,看清了纸上的字迹。
“咦!”
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
“起东五南九置子。”
“东五南十二置子。”
一座周围种满昙花的竹楼内,两名女子在对弈。
执白子的是名老妪,头发苍白,皱纹迭起,但皮肤依旧白净,看五官搭配以及出尘的气质,可以想象出年轻时应是个美人。饶是如此,这个岁数的老人穿着一身白衣,还是显得有些不着调。
执黑子的要年轻得多,一身白衣飘飘,肤白胜雪,一张脸更是美得惊为天人,怀里抱着一只全身羽毛火红、拖着长长尾羽的大鸟。奈何一双清冷的眸子,配上毫无表情的面容,给人一种冷若冰霜之感。
“起西八南十置子。”
老妪落下一子,眉头皱了起来,寻思着道:“九子只是命你攻打三宗门之一,好乱了吴国修仙界的阵脚,为妖族赢得一线先机。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竟想将三方势力一网打尽。这可是一招险棋啊。”
“西九南十置子,吃你两子。婆婆,你分心了。”
年轻女子明明在善意提醒,但语气冷得像冰。
她眨了眨一双美目,又道:“九子不过是妖王麾下的大妖罢了,他们的命令,本座还不放在眼里。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为了给少主献上一份大礼,为少主的觉醒铺好路。”
“三方势力在明,我在暗。我提前谋划了一切,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在不知情之下,一头撞进网中,焉能不败?覆水行动,本座志在必行,绝不容有差错。”
“起西九南六置子。”
老妪的心有些乱,落子也跟着乱了。她叹了口气,道:“少主太过单纯,成天追着那人跑。你当真要对那人出手?”
“西九南三置子。婆婆,你这棋有失水准啊。”
年轻女子淡淡地道:“二十年前,不就已经对那人出手了么?对那人的态度,本座从未改变过。你我都很清楚,那人不仅是本座毕生的耻辱,而且是族人的羁绊。”
“千年前,朱雀迷恋红尘,恋上人族男子,从此封印了朱家的血脉。这千年来,朱家人人紧守初心,冰清玉洁,却始终不得回归妖族。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血脉极其纯净的少主,一旦她血脉苏醒,回归在望,本座岂能放任她重蹈覆辙,迷恋凡人?”
老妪拾起一枚白子,踌躇半晌,终是没有落下。她忧心忡忡地问:“若是斩不断孽缘呢?”
“你西九南七置子,本座西九南十置子。婆婆,胜负已分,可要再杀一盘?”
年轻女子伸手取过老妪指间的白子,替她落到棋盘上,自己又拾起一枚黑子,贴着白子落下。
老妪紧紧地盯着她,没说话。
年轻女子目光流转,露出一丝狠厉,道:“若是斩不断孽缘,那本座就豁出性命,用血来唤醒少主。”
老妪抬手去拾棋子,将白子一粒粒收进棋笥中。
她又叹了口气,道:“你心比天高,志比金坚,但吴国之大,奇人异士辈出,就连千年前的朱雀妖王都被凡尘淹没,只怕你玩火自焚,吃不下这三方势力,反将自己和族人的性命给害了。”
年轻女子嘴角勾起,似乎想报之一笑,但冷冰冰的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显露。
她不高兴地道:“婆婆,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为了覆水行动,本座孤注一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