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窝坐落在茫茫大海中的悬崖峭壁上。那里有宽敞的屋子,有舒适的床,每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每天都有新衣裳穿。相对应的,我也要进行魔鬼般的训练。”
“上午练习身法,他们让我赤着脚从尖刺上跑过,稍慢一分,尖刺就会扎入脚掌。下午练习剑术,我与一群装了机关的铜人对剑,出手必须快、准、狠,稍稍出点差错,便会被铜人打倒在地,口吐鲜血。晚上则修炼法力,让真气游走全身。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真气能治疗白天受的伤,让我好受些。”
“我修炼了三年,法力终于有所小成。蛇窝让我去刺杀一个人。临行前,他们告诉我,那个人就是我恨到骨子里的那名仙师。”
“我去了,带着恨,带着兴奋去了。到了告知的地点,我躲在树后,仔细观察了地形,连一片草、一块石头都不放过。然后我换上了绿装,藏入草丛里。我身子一直在颤抖,因为太过激动。”
“当一名修士从草丛上空飞过时,我如猿猴般敏捷地跃起,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膛。我成功完成了刺杀任务,但我发现那人并不是我的仇人,只是长得有点相像。”
“我没有回蛇窝交任务,而是在江湖上四处闯荡,寻找仇人的下落。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我要杀了他,为父母报仇。”
“我潜入各种大小势力,查探他们是否在四年前曾派一批修士路过黑土村。最终我锁定了一个叫做七杀宗的小宗门。在那里,我见到了那个人,他却不认识我,我甚至含笑问出了他的名字,他叫龚棋。”
“我精心准备了一番,打算连夜刺杀龚棋。就在我持剑踹开龚棋的屋门时,我身上的毒开始发作,全身上下的皮肤溃烂,剧痛无比。我忍着痛,杀向龚棋。战斗中,我的眼睛开始流血,视野一片模糊。我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于是凭借灵巧的身法,与他周旋。”
“当我终于将龚棋打翻在地时,蛇窝的人找了过来。我苦苦哀求他们,让我杀了龚棋,之后就任凭他们处置,但他们却告诉我,刺客是不能随便杀人的,只能刺杀买主指定的人。”
“我被抓了回去。蛇窝替我暂时镇住了毒,又毒打了一顿,然后扔进了一座洞窟中。洞窟里全是毒蛇。我施展法力,给自己加了一层防护罩,抵御毒蛇,但蛇毒还是渗了进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但我不想死,我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着。”
“三天后,我被放了出来。他们让我准备执行第二场任务。我去了,任务完成得很成功,我成了一名称职的刺客。”
“蛇窝真是害人不浅。阿恨,你去将蛇窝铲除了吧。”
丁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知道聂如霜苦,但没想到苦到这种程度。同时,她心中还有一丝敬佩,敬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手刃仇人,哪怕连仇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果是我,能为父母之仇做到这般程度吗?”
她不禁问自己。随即又沮丧起来,她根本没有父母,是在姑姑和一群姨娘的陪伴下长大的。
“可是没有蛇窝,我早就死在了大街上。”
聂如霜凄然一笑,捋了捋鬓发,似乎要将愁情烦绪一并捋走。
“蛇窝我是一定要会会的。”阿恨眉头紧锁。
他的关注点又不一样。他在想,蛇窝仅用三年便打造出一名强大的刺客,这个组织的强大,可见一斑。
想了想,该问的问题还是得问的。于是他问:“你刺杀过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
“三个,一个是样貌与龚棋有几分相似的不知名修士,一个土匪头子,还有一个就是你。”聂如霜脱口而出。
对于这名内心坚守着善良的女孩,每刺杀一人,她都会牢牢记在心中。
“啊……”
丁叮惊呼一声,目光转过阿恨和两名女修,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阿恨目光一转,瞧向花容。
花容心领神会,缓缓道:“我的身世没有那般复杂。我打小就生活在蛇窝,每天都弄得遍体鳞伤,所以一直想要逃出去。”
聂如霜补充道:“有一段时日,蛇窝搬迁到吴国庆丰城,对面是座青楼。花姐时常远远眺望楼内的女子,腰肢扭动,笑靥如花,过得开开心心,是以心生羡慕,经常模仿那些女子的姿态。”
阿恨沉默了,一个连风尘女子都羡慕的美貌女修,谁能说她不可怜?
他又问:“花道友又刺杀过几人?都是些什么人?”
花容也脱口而出:“两个,一个土匪头子,还有一个就是你。我和如霜妹子是联手行动的。”
阿恨点了点头,心知这样的苦命女子,倘若不帮上一把,那世上还有何人值得他卖力?
他沉吟着道:“所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你们身上的毒。你们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么?”
花容答:“炼魂散,是蛇窝特制的毒药,号称天下第五绝毒。”
“第五绝毒?”阿恨面色大变,有点难以置信。
天下四绝毒,修仙界无人不知,中者必亡,无药可救,非人力可回天。这炼魂散敢号称第五绝毒,光这口气便大得吓人。
“没有那么可怕,不过是蛇窝吹嘘出来的罢了。”聂如霜淡淡地道,顺便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连花容都怔住了,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聂如霜已从悲伤中走出来,镇定地道:“所谓炼魂散,其实就是两种毒混合在一起,一种毒脱胎于南疆的无形蛊,另一种则是蛇窝独有的泪眼茎。”
顿了顿,她接着道:“我还知道怎么解毒。无形蛊是南疆五毒之一,有毒的地方往往生有解毒之物,无形蛊的解药便是同为南疆五毒之一的钩蛇的尾钩。至于泪眼茎,解药正是泪眼花瓣。但钩蛇尾钩和泪眼花瓣本质上也都是毒物,且毒性相冲,所以还需要两味中和的药草——妖怪尾和九天灵露。”
“九天灵露?”阿恨手一翻,掌心躺着一株晶莹的药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起来不像草药,倒像是由滚动的露珠组成。
他将药草递了出去,花容当即接了过来。聂如霜似笑非笑,问道:“九天灵露价值万金,且有价无市,你就这般送与我们了?”
“当然!”阿恨肯定地点头,手一翻,又拿出一株九天灵露。
“嗯……”
丁叮咳嗽一声,取出了两片花瓣。那花瓣有半个巴掌大,呈淡红色,甚是娇艳,其上生有一缕黑色的印痕,乍一看宛如一只流泪的眼睛。
她原本还因为二女刺杀阿恨的事而心生迟疑,但见阿恨如此热心,再想一想她们的凄惨遭遇,还是决定帮上一把。
“泪眼花!”聂如霜和花容齐声惊呼。
她们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上下打量着丁叮,又转目瞅向阿恨。
花容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腿上一疼,被聂如霜轻轻踢了一脚。她遂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只是眼神更加古怪了。
不过,阿恨和丁叮都没注意到她们的异常。因为丁叮又取出了第三片泪眼花瓣,贴在阿恨的额头。
阿恨将花瓣推开,叱道:“做什么?”浑然没察觉额头已印下了一缕黑色的印痕。
丁叮捂嘴娇笑,道:“自然是要拴住你,免得你到处寻花问柳。”
阿恨莫名其妙,索性转过身去,不理睬她,将话题重新引回到炼魂散,道:“九天灵露和泪眼花瓣已经有了,就剩下妖怪尾和钩蛇尾钩。妖怪尾又称伴妖草,是普通草药沾染了大妖的涎水生长而成,往饕餮沙漠中寻一寻,应该不难寻到。只是这钩蛇尾钩就难办了,难道还要往南疆走一遭?”
聂如霜忽然瞅向花容,伸出小拳头,道:“花姐,我有钩蛇尾钩。”
花容惊喜道:“真的?让我看看。”
聂如霜目中闪过一丝狡黠,道:“真的。”说着摊开手,掌心空空如也。
花容一愣,又听聂如霜道:“无形蛊是无形无味的,肉眼看不见,钩蛇尾钩亦是如此,你摸一摸就能摸到。不过嘛,尾钩只有一根,是给你呢,还是给我呢?”
花容面色变了又变,眼中充满渴望,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一边是自己的性命,一边是同病相怜、生死相依的好姐妹,她该如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