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善回是话本中的人,归处也是话本中的归处。”王茂平语气平静的说道,看起来对于白景的话,并不抱有希望。
“可如今的战事是真实存在的,守护古牢关的边军也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属于那些逝去将士的归宿也就真实存在着。”小伙子说话时,满眼都是认真。
“原来如此!那本官也希望真的有归处的存在。”王茂平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但小伙子的话匣子打开之后,不是轻易就能够合上的,更何况刚和志同道合的人交谈完,正是倾诉欲爆棚的时候:
“大人,您上次不是说,希望我读完话本之后,告诉您感想吗?”
王茂平没有回头,只是回了一句:“你不是已经告诉本官了吗?”
白景表示,他想说的才刚刚开始。而王茂平觉得对方刚才说的已经足够。
在之前看过妻子话本的手稿后,王茂平就希望能够给那些逝去的边关将士一个入土为安的地方,一个灵魂的归处。
那些拼到最后一刻的守护者,应该被安葬,被记住,而不是落得埋骨荒外的结果。
而妻子自然也明白他内心的想法,所以这个归处,在夫妻俩的心中是真实存在的。
王茂平虽然已经当了几年的肇原知府,但说来惭愧,他并没有亲自走过多少肇原府的土地。
在为数不多属于肇原府城外的风景中,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那次亲自去配合抓捕私贩货物商队时,古牢关附近的景色。
虽然周围有很多荒丘与沙土显得寂寥,但在远处古牢关关城和连绵不断边墙的映衬之下,却显出了一股悲壮与豪情。
边关的将士们用生命在守护着古牢关,那么逝去之后,让古牢关守护着他们如何?但这只是夫妻俩的想法,如果有人能够找到更合适的归处,那也算意外之喜。
而王茂平没有想到,秉烛社的动作还挺快,几天之后,自己面前便出现了一本书册,这次不是话本,而是诗集。名字很朴素,也一目了然《古牢关集》,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翻开诗集,还没有写序,他虽然不擅长写诗,但至少品诗还是能够做到的。虽说都是边塞诗,但是诗体、情感、意境却各不相同。
不得不说,秉烛社的人,写诗的水平还是非常不错的。虽然没有太多的炫技,也没有太过惊艳,但包含着心意的诗,却更显真诚。
“大人,怎么样?”
“很不错!”
虽然只是三个字,还是让白景的眼中出现了欣喜:“那大人要不要提序?”
秉烛社的人彼此之间只谈论话本相关,并不会谈论个人的事情,甚至彼此称呼都是自己所起的字号。所以,没有人知道,最为推崇秉烛人的青年是知府的护卫。
而白景也没有想过,让诗集的序落上大人的名字,只是想着,大人是二甲进士,写出来的序应该能够为诗集增色不少。
“既然是饱含心意,那么就亲自用序表达出来,这样比本官来写序,更加圆满。”
听到这话,白景虽然有少许失望,但也马上接受了下来。
“但诗集可以送到古牢关。”
“真的?”
“当然,既然是心意,自然是要传递出去的。”
“那,大人——”白景之前的失望已经消失不见,此时满脸的期待。
“什么?”王茂平虽然猜中了小伙子的心事,但并没有戳破,而是顺势问了出来。
“诗集能不能让我送过去?”他真的很想亲眼看看古牢关以及守关的边军。
“可以!”
听到这里,小伙子彻底高兴了起来,眼看着又要打开话匣子,王茂平赶紧让对方离开。
几天之后,白景便离开了府城,虽然距离古牢关并不算远,但为了以防万一,王茂平还是让傅九和傅十五二人久违的陪同他们家少爷一起前往。
关口的边军们自然早就听说了,土孛默部派兵突袭障塞却最终全军覆没的消息。他们除了庆幸与喜悦之外,却也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
就连永安侯等一众将领,关于林江的消息知道的更多一些,知道这场胜利几乎已经传遍林江,知道所有百姓因为这场胜利而欢欣鼓舞,除了一丝欣慰之外,却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毕竟士卒们用性命去守护的,从来不是名声与功绩,而是古牢关与被古牢关保护着的千千万万的百姓。
只是这时,竟然又听到肇原知府派人来送信,而且这次竟然来了三个人。让永安侯都不由得升起了些许紧张,以为是不是外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又有异动。连忙将送信之人传了进来。
结果却是出乎了永安侯等人的意料。他们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诗集出现在自己的手中。
也没有想到,肇原知府的心思竟然细腻到这种地步。原来士卒们的坚守,并没有被遗忘,而是会被越来越多人记得。
“听说了吗?今天可是要讲诗呢!”
“讲诗,讲什么诗,老子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能听得懂诗。”
“如今古牢关外就是那些外族兵,哪里有听诗的时间。”
“就是,有那时间不如好好的睡上一觉,没准可以多杀几个外族兵。”
古牢关的士卒们心神一直紧绷着,在片刻的喘息与休息时间里,自然不会对诗提起任何兴趣,而且对于平日里都不会接触诗的他们来说,此时听到后,心中反而升起一股烦躁。
“听说是特意为我们写的。”
“为我们?”他们已经在边关待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距离上次有人为他们做些什么,过去了多久。
“为我们写诗?”
“是啊,听说还不止一首呢!”
“那我倒是要听一听写的究竟怎么样!”
为自己写的诗啊,即便是听不懂,也不能错过!如果可以,最好能深深的记在心里。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他们都害怕自己被亲人逐渐遗忘,而此时却有其他人记得他们,还为他们写诗。
得知消息的士卒们在期待中,还生出了一股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