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彬在庐阳北邑渐渐收拢残兵,最终带着不到二千人,狼狈逃回了庐阳。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心下还在思索怎么把战局扭转过来。广德这么拼死打消耗战,哪里还有后劲?应当修书一封,送至征北大将军冯云那边,让他们调一支偏师看住寿春。自己再向建邺再请兵,不用太多,五六千人,再多带点攻城器械。广德还拿什么抵挡?
他正想着,不料军营内外满满都是蛮兵。
全彬一愣,怎么这个时候越王来了?
他连忙问城内守将,为什么放越王进城?
守将答道,史大将军当初要三虎山铁矿二年的产出。越王是给庐阳送来益达城打造的兵器甲杖的,又有史大将军令书,谁敢拦他?
中军大堂上,萧达坐在首位,冷冰冰地看着他。
身份有别,全彬只得带着众将,上前行礼道:“末将参见越王。”
萧达阴阳怪气道:“全司马好一个勇将,这一身灰头土脸的,本王还以为你躬身耕田去了。方才问了才得知,你竟然去攻打广德城去了。八千将士只回来不到二千,好一场胜仗啊。”
全彬理亏,只答道:“末将试探了一下广德,等史大将军回来,我自会向他请罪。”
萧达却不理他这套说辞,大喝一声:“来人。将此人拿下。”
几个蛮人亲兵上前,一把将全彬揪住。
众人诧异不安,不由变色。
全彬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末将纵然兵败,罪不致死。那广德已经被末将耗尽了兵力,只要再派兵……”
“放屁。”萧达打断他的话,大声呵斥道:“败军之将,还敢言战。我且问你,史将军临走之时,如何与你交待的?他准许你出城主动进攻了?”
全彬与众将一下子沉默了,史冰确实只让他坚守庐阳,并未允许他主动进攻广德。
全彬只得争辩道:“我是归史大将军管辖,即便战败,也是向建邺请罪。与越王毫无关系,你怎么能越俎代庖?”
萧达佯怒道:“你损兵折将,还将一个空虚的庐阳放在一边不管,只有些未尽训练的青壮把守。一旦庐阳失守。我苦心经营的益达城和三虎山寨岂不是要遭广德报复?还敢说与我无关?”
你女儿嫁给了广德王,还与广德之间仍然是不清不楚的。你虽然占了益达城,但从来没有发生激烈战事。现在说威胁到你的地盘,这不就是个借口么?
全彬不服气,道:“越王只是朝廷外藩,怎么能插手大将军府中事务。不光末将不服,便是这庐阳城里里外外上万的士卒也不会服气。”
这是拿全城士卒来威胁萧达了,别看你是越王,但你敢乱来,庐阳必定不会听你的。
萧达一拍案几,腾得站立起来,大声骂道:“竖子安敢威胁本王。你先是违背大将军令,私自带兵出城;而后又惨败而回,致庐阳与我的地盘于险地。按哪里的军法,都是一个死罪。本王今日偏要管一管。
我倒要看一看,今日便是砍了你,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说完,他一副凶狠表情,用眼睛向其他伪汉将领瞥去。
众将皆沉默,不仅仅是因为萧达是越王,而是他说的确实占理。况且,如今庐阳之中可战之兵也就四千不到,比萧达带的蛮兵还少些。
众将若是齐心,还能逼一逼萧达。可现在中军大堂内外都是蛮兵,看萧达那凌厉的眼神,谁先出头,说不定血溅当场。
全彬只是个前军司马,其他将领更是中、低级军官。没人敢出头争一争,大家都不说话,一片寂静。
全彬突然醒悟过来,恶狠狠地控诉道:“你分明是见史大将军回师救援建邺,心生叛意。你们越蛮就是这般反复无常的无耻小人。”他又朝着其他将领大喊:“别被他骗了,送甲杖需要带这么多蛮兵吗?分明是图谋不轨,我若一死,庐阳就不保了。”
这一句将众将惊醒,在场几人不由警惕地看着萧达。
萧达仰面一笑,说道:“我带兵只是担心庐阳在你们手上丢了。我早就知道汉越之间积怨已久,无法互信。全司马为了自保,连这种污蔑本王的话都说得出口。你口口声声说本王图谋不轨,好,本王这就带着本部人马撤出庐阳。
只是,李相国也是蛮人,照你的说法,他是不是也是无耻小人?本王倒要向建邺和江陵方面讨个说法。全司马违背大将军令,兵败广德,我且不问,自有大将军府定夺。但出言不逊,辱骂越族,你们要给我一个交待。”
众将面面相觑,问道:“不知越王要如何处置?”
萧达冷哼一声,道:“骂人自是要掌嘴。”
他走近全彬,伸出右手猛抽了他一嘴巴,呵斥道:“这一巴掌,是要告诉你。我们越蛮在汉人的夹缝中生存不易,但从来没有主动挑起过事端。我身为越蛮二十八寨共主,没有人敢当面辱我。你更是不够格。”
全彬被左右蛮兵架住,无法闪躲,猛得被打得头昏眼花,鼻血直流。他正要发怒,冷不丁萧达又是一个耳光抽来。
“这一巴掌,是要提醒你,别以为自己有点战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不过一介莽夫,只是权势之人手中的棋子罢了。一个小小司马,聪明过了头,最后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这一掌来的重,全彬被打得嘴里牙齿都掉了两颗,满嘴是血。他猛得意识到,萧达说得对,自己只是一个前军司马,那舒县守将未必能听自己的;自己攻打广德时,广德还能有近六千兵力,怕是龙舒县已经失守了。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输的原因了。
两名蛮兵将他重重一丢,跟着萧达出了大堂。
萧达转回头,最后补了一句:“既然你们不信越蛮,到时候庐阳有难,可别怪本王不讲情谊。”
众将连忙扶着全彬起身,问道:“全司马,如今怎么办?”
全彬捂着脸颊,唾了一口鲜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是越王,既然没有打庐阳的主意,让他带兵走人。”
看着萧达带着蛮兵渐渐离去,全彬突然下令:“派人去龙舒县,查查什么情况了。再去把庐阳在外的水军都聚集起来,要快,我们去救援舒县。”
众将一思索,攻打广德失败了,围魏救赵这一计不成,赶紧救援舒县确实是当下要做的。
萧达带着蛮兵部众几千人从庐阳西门而返。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带走的人却比来时少了好几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