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杰一直往山丘那里猛冲,他抬头看去,那十几辆床弩车调转身来,都一一对准了自己。
他不由背后冷汗直冒。面对着巨大的箭矢对着自己,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也是无法冷静下来的。
上官杰大喝一声:“散!”
身后的两列骑手立刻左右张开,呈雁形向两侧散开。
十几支巨大的弩箭几乎同时脱离了床弩,呈扇形向上官杰这支铁骑小队飞射而来。那扇形中间一支巨大的弩箭正对着上官杰。
这一刻,时光仿佛流逝得特别之慢。
在马上的全彬,炮机边的秦明,中军位置的周霸,城墙上的萧彦儿,几乎双方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被这支弩箭抓住了眼球。
萧彦儿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真的好快好快,快到她自己都要喘不上气来。
上官杰对着弩箭相向而冲,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哪怕只是弩箭只是蹭到他,都有可能将他撞下马来。
“啪”的一声,一名广德骑士被巨箭撞落下马,向后滚了几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毙命。
而中间那支弩箭,几乎是贴着上官杰的左耳和左边肩膀,擦边而过。
他若是下意识左右闪躲,这支箭不是打在脸上,就是撞到肩膀。
还好他是傻的,他一动也没动,正好避开了。
萧彦儿舒了一口气。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握紧的双拳,手心里面全是汗。
山丘上的床弩车连忙再上弦,但是床弩车上弦是需要几人去奋力转那个绞盘,方才又是打突出部,又是与炮车对射,伪汉军士卒气力明显不支,上弦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然而,俱装铁骑无人能挡,却是越跑越快。
上官杰首先冲上了山丘,对着床弩手一阵乱砍。后面的骑士陆续杀到,终于把战场上这最要命的制高点控制住。山丘上的伪汉床弩手哪里受得了铁骑的冲杀,四散奔逃。几个大力士翻身下马,合力将床弩车一一推下山丘,摔个稀烂。
上官杰带着这几十个铁骑也不停歇,又从山丘上冲下来,向中军两边猛冲。
轻骑兵是不敢直冲军阵的,只能从侧翼掠阵放箭,或者来回袭扰。但上官杰这几十铁骑却是愣头青一般,穿过方阵向两边剩余的床弩车猛冲而去。
这也得益于伪汉军士卒都是来自南方,基本没有对付俱装骑兵的经验。面对好几百斤重的铁骑迎面冲来,下意识只有躲开。
全彬赶忙下令,用辎重车在左右交错设置障碍,把他们的速度降下来。
两边的辎重车已经乱了。周霸终于等来了机会,摇动着令旗。
鼓声大作,北门和北边城墙的几处暗门,杀出来左右各四百骑,萧彦儿戴着铁面具,带领右路骑兵向伪汉军中军侧翼杀去。
秦明见机收了炮车的撑木,不要命地把炮车往前推。找到一块平地,又架起撑木,稳固好炮机,往伪汉军的中军方阵轰击炮石。
这次没有床弩车的顾忌,连瞄准都不费劲,炮石呼啸着砸入伪汉军中军方阵中,顿时倒下一大片。
没了制高点床弩车的压制,广德前军终于可以向前杀穿伪汉的前军方阵了。但前军方才伤亡太大,没有后劲。周霸变换阵型,把中军压上,让前军边打边从两翼收拢回来,这叫转阵。
全彬没见过上官杰这么不要命的打法,心中有些紧张。但他毕竟人多,从容指挥两翼的弓弩手对付萧彦儿的轻骑兵冲击。
再调后军的一些辎重车横向交错列在阵中,一旦上官杰这支俱装骑兵没有了速度优势,就把他围起来。
秦明的炮机可以不用管,萧彦儿的两翼轻骑兵也可以不理她,甚至周霸的中军大规模压上来都可以不理睬。只要把上官杰逼下马来,便是大获全胜。
全彬定了定心神,目光还在锁定在了上官杰这支骑兵小队身上。他下令中军靠后左右两个方阵向上官杰合拢。
就是拿人肉挡,也要把他拦下来。
左右方阵的几名百夫长也不是傻瓜,推着后军送来的辎重车,慢慢向骑兵小队围过来。
眼看辎重车包围圈就要合拢,这支骑兵小队却直接冲破了后军向北而去,一溜烟不见人影。
全彬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等正面打完,再来收拾你们也不迟。即便你们要躲,北面那是成德疫病区,看你们能待多久。
他扭头去看,见两边的弓弩手对萧彦儿的轻骑兵基本完全压制,放下心来,注意力又集中在中军的正面对决。
他也顺势变阵,压上自己的中军,将濒临崩溃的副将转阵,换了回来。
这一次的命令非常及时,伪汉军前军得以喘息,中军冲上前与广德兵厮杀在一起,稳住了差点崩溃的阵脚。
他暗自得意,我全彬虽说只是寒门出身,但是论战略指挥丝毫不逊色于史冰冯云,只是从龙晚了一些,等打好了广德这一仗,将来未必不能拜将封侯。
还没等他从思绪中回过味来,对面的广德军突然鼓声大作,又快又急促。
这是全军突击的鼓声啊。
全彬愣了神,周霸并没有占据明显的优势,人数还比我少,怎么敢这个时候全军突击?这是要不管不顾,鱼死网破了吗?
不对,周霸是宿将,没有绝对把握,怎么可能与我死拼?他一定是有援军。
难道龙舒或是舒县被攻破了,庐江郡兵北上来救援广德?还是寿春的李杨出兵了?
舒县人多粮多,又有水军,一定不会这么快失守。是寿春的李杨就麻烦了,他们从北而来,正好撞在我的后军上。
全彬心里正想着,广德城内果然又杀出了一支生力军。
雷彪的铁面军赶到了。
铁面军二话不说,直接冲入了战场,彪悍无比。
全彬放下心来,这才几百人,再悍不畏死,也改变不了整体战局。
他的副将赶到他面前缴令,忽然看到后面,不由瞪大了双眼。
全彬回头去看,又是上官杰那支骑兵小队跑了回来。
全彬不屑道:“这几十骑真是烦人,只叫后军用辎重车把他们挡住,不要再理会他们。广德王若是再傻不愣登地冲进军阵,就定要把他们到手擒来。”
那副将却是摇了摇头,颤颤巍巍地说道:“那可不是几十骑,漫山遍野都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