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六仂连忙劝道:“前面二堡已经残破,实际上也撑不了太久。如今之计,尽快拿个主意,我们也好早点谋划。”
万振飞喃喃道:“聚拢在一堡还好说,只是前面二堡是我谋划,苦心经营才建造起来的,如今自己一把火烧了去,实在不忍心。难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熊六仂想起万母与他商议之事,暗自分神,你说得别的办法,除了把广德王的人头献出去请降,还能有什么?
但他是豫章万氏熊氏族人,与广德王没什么交情,自是听万振飞的,见他彷徨不定,只是看着他,微微摇头,不要做那种不忠不义的打算。
萧彦儿这时才察觉到异样,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他有投降之意?她看了看上官杰,后背冷汗直冒。如若他真的有异心,现在自己与上官杰在品字堡里,那不是羊入虎口,送上门来?
不会的,她妹妹是妥妥的王妃,现如今又有身孕,不会把事做得这么绝的。若是自己有孕,怕是萧达连越王都不会装了。
萧彦儿笑道:“万都尉是王爷内兄,都是自家人。如今万妃有孕在身,万老还派了熊姝去照看她。等孩子生下来,你可是堂堂国舅了。到时候,你缺什么,就让王爷给你补上,切莫因为眼前这点损失,错过了将来的大好势头。只要王爷不死,朝廷迟早要剿灭叛贼,还诸位一个公道的。”
万振飞听着不对劲,仿佛她看出什么来了。她言语中提到万娇和万泽明,看似说亲情,但何尝不是威胁呢?阿娇只是庶妹,但万泽明那是亲爹,这样背刺广德王是陷亲爹于险地。命是保住了,但也没脸见人了,将来谁还听他的。
自己也该赌一把了,赌输了,什么也不是,勉强在伪汉治下苟活;赌赢了,将来妥妥一个广德国舅,若是万娇肚子争气,再多生下几个王子来,哪里会活得这么憋屈。
也罢,今日失去的,他日必定要加倍拿回来。
万振飞这才下定决心,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那赶紧着手准备吧。可惜了我这二堡,毁于火下。”
上官杰也知道他的不舍,便道:“方才彦儿也说了,等贼兵退了孤给你补上。”
“好,”万振飞更是吃了定心丸,道:“谢王爷。”
熊六仂却问道:“那主母那里,是不是要先通禀一声,好让她尽快做好准备?”
这是提醒万振飞,你是同意了,万母那边别出什么幺蛾子。
万振飞心下了然,道:“前阵子她总是失眠,仆人不是去河海县抓了些茯苓和五味子的药吗?先给阿母煎一碗,省得这么大动静,吵得她晚上又睡不着。”
上官杰听了,觉得奇怪,怎么他俩说起这个?他想问问万母的身体情况,毕竟也算是岳母,却被萧彦儿拦了下来。
熊六仂却是听得明白了,道了一声喏,便急急出去安排了。
品字堡前面二堡紧急动员起来,在大雨中,上千人来回穿梭搬迁,纵然是熊六仂竭力维持,但依旧乱糟糟的。原本住在三个坞堡的人,全部都携家带口挤进一个堡垒里面,难免有点抱怨和不快,但乱世之中,有个安身立命的坞堡,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萧彦儿和万振飞各带本部在坞堡四周警戒。然而,伪汉军并没有占领高地,也不仔细探查,并不清楚品字堡的动向。
豫章族人忙碌了一天一夜,渐渐安定。
又过了一夜,风静雨停。坞堡四周的空地上,绿油油的野草也争相冒出头来。萧彦儿看了看头顶雄鸡山上的小寨子,心道,最后这个坞堡选址确实不错,只要用心,未必不能守上一阵子。
萧彦儿叹了一声,对上官杰道:“我们打好这一战,该走了。三堡的人挤在一堡,腾不出我们的地方。”
上官杰一愣,问道:“我们还有几十骑兵,不帮他们冲杀么?”
萧彦儿答道:“计策是你出的,最后这一堡卡在雄鸡山和前面二堡之中,三面狭窄,飞楼、炮机不方便抵进,我们的骑兵冲击范围也被限制住了。我们在这里已经发挥不出铁甲骑兵真正的作用来。况且……”
“什么?”
“没什么。”萧彦儿摇了摇头,道:“等这一仗打完,我们还是回广德吧,那里才是主战场。”
上官杰歪了歪头,问道:“彦儿,你说的那些话孤都记下了。孤现在想振奋起来,可是,我们能赢吗?”
萧彦儿看了看他,心道,没有逼入绝境,你怎么会真正明白。
她摇了摇头,只是向天边看去,沉默不语。
树叶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向下落去。潮湿的地面也随着雨水的低流渐渐变干。不等雨水晒干,伪汉军又发动了猛攻。
前面二堡只零星的抵抗,河海护城军便放弃了,退守最后一个堡垒。
伪汉军一拥而上,冲入二堡中,却发现坞堡内已经几乎没人,房屋外面稀稀拉拉的布匹和财货丢的到处都是,匆忙撤走时丢弃的兵器甲杖零乱的散落一地,鸡鸭飞出圈子,几头猪哼哼着到处乱跑。
伪汉军纷纷进坞堡来争相抢夺财物。
那偏将心下奇怪,走进主厅大堂,见堂内全是柴火和干草,一个老仆颤颤巍巍躺在一边。
偏将刚想抓他过来盘问,却见老仆竟是邪魅一笑。
他心道不好,还没来得及扑过去,边听后面传来士卒的惊呼声,坞堡内好几处房屋都燃起火来。
老仆从容取出火折子,在干草上点燃,之后却是向偏将猛扑了过来。身旁的亲兵反应迅速,立即拔刀将他格杀。
“快跑。”
偏将大喝一声,拔腿便向堡外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边的门已经关死。
坞堡内的火势却是瞬间就蔓延开来,水源不知道在哪里被封死了,坞堡内水渠里面根本没有多少水。
伪汉军士卒们反应过来,都向堡门冲去。慌乱之中,自相踩踏。
众人聚在门口,不料一阵箭雨抛射而来,中箭者纷纷倒下。伪汉军士卒为躲避相互践踏,被踩死踩伤的人比中箭者还多。
余下小部分人好不容易撞开堡门,刚要出去,又是一阵箭雨。熊六仂带着一支护城军,分为两部,分布在二堡挡在门口不远,侥幸冲出去的士卒,被追着砍杀。
萧彦儿领着铁骑突入堡外的辎重兵阵营里面。这些人以为品字堡已经被攻破,猝不及防,被冲得七零八落。
万振飞带着几百人也配合杀了过来,用火罐泼油,把后面的炮机、飞楼和带不走的床弩车,一股脑全部点燃。
堡内堡外黑烟滚滚,大火熊熊燃烧。
这一战大获全胜,众人看着灼热的火焰,感慨万分,各有所思。
然而,对于史冰而言,尽管伤亡多达三千余人,品字堡这一败仗不过是损失了一支偏师。他并不亏,因为很快又有了好消息,汉军另一部攻破了广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