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柳倩楠兴冲冲的接着:“哎呀,薇薇姐,谈下来了吗?”
徐薇薇先喝了口水,李思颖和张雪琼垂头丧气的:“被进昊截胡了啊。”
柳倩楠倒吸了口凉气:“夏琮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徐薇薇放下水杯:“夏琮如果真不肯放过我们,我们早关门了;没事儿,有我这在这儿,她要对玉诚赶尽杀绝还得掂量掂量。倩楠,这事儿夏琮不知道,是王宇和刘虹去搞得。”
柳倩楠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不是夏琮安排王宇和刘虹去的?”
徐薇薇说:“夏琮要是安排人去做,肯定先派人打前站,王宇和刘虹就不会急着签合同了。”
张雪琼嘟着嘴:“徐总,上百万的合同呢!我们玉诚从来没接过这么大的活儿。”
徐薇薇笑了笑:“眼看着越稳赚不赔的事儿,越有猫腻。就那一摊子活儿,出事儿肯定出在违约金上,四十家企业,只要派出一家来拖着不提交注册信息,一个半月后准暴雷。”
柳倩楠还在心疼:“阿毛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本想着翻本把外债还了,从零开始也好啊,总比现在从负资产开始强嘛。唉,可惜了。”
徐薇薇说:“哪有那么一帆风顺?就算急着用钱,也不能眼看着是个坑还往里跳吧,你准备赌他们四十多家都是讲诚信、诚意十足认真配合的人吗?倩楠,记住,寄希望于以小博大的人,往往会输的一无所有。”
柳倩楠还是心疼:“按照一些小企业的代记账收入,咱们啥时候堵上窟窿啊。薇薇姐,都说‘富贵险中求’,要是我,就赌一把,万一赌赢了呢?反正欠人钱的滋味,我受不了。”
徐薇薇说:“你又耐不住性子,就当阿毛没给我们透露那边的消息,别人抢先一步把业务抢走了,行不?”
柳倩楠没话说了。
上百万的业务,王宇和刘虹露了个大脸。
用了高新区分公司的签章,愉快的签订了合同,还请栗老板他们四十多个企业主吃了顿饭,报了公关费。
夏琮接到核销报表的时候,已经是第七天了,看了下核销公关费的附件,脸色一冷:“刘秘书,喊上黎娟,羊子鲲,各带两个人,跟我去高新区分公司。”
刘秘书小心翼翼的说:“就不到两万块钱的公关费,让黎娟下去核实下就行了。夏总,您下午还有个会···”
夏琮没说话,刘秘书赶紧去安排了。
高新区分公司,正在开动员大会。
西城区分公司的人跟高新区分公司的人联席,王宇正在慷慨激昂的作动员。
夏琮直接闯入会议室:“下去。”
王宇很尴尬,去下面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夏琮冷冷的扫视了下台下,台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全部返岗,回该呆的地方去,王宇和刘虹,留下开会。”
会议室转瞬就剩下了几个人。
夏琮说:“羊经理,开始吧。”
羊经理清了清嗓子:“高新区分公司签订的业务合同,从法务角度来看,具备以下漏洞:第一,过度强调乙方责任,未以明确条款的形式约束甲方的义务;第二,甲方为‘同乡会’,属于民间约定的一种圈子,未经民政报备、审批,成员界定没有法定标准,换句话说,如果‘同乡会’认同某一位闽籍企业主为成员,他们拥有一定的解释权,比如,有人的企业在国外呢?第三···”
“行了,”夏琮打断说,“王经理,刘经理,你们说下自己的看法。”
王宇显得很镇静,胸有成竹的说:“企业名录都能查着,我用手机检查过了,法人跟企业注册人一致,而且我们把人撒出去,一个个都实地核实了,证明企业确实存在、生产经营业务也没问题,才一个个签下的。”
羊经理说:“王经理似乎忽视了一个问题,假如对方开的是皮包公司呢?你有办法把他们变成符合外贸出口管理规定的企业实体吗?根据我掌握的相关法条,即便以关联公司和从属公司的名义开展相关业务,牵扯到异地审批、各种关系证明,您能在一个半月内全部搞定吗?”
王宇瞪大了眼,显得难以置信。
刘虹鼓起勇气,说:“不可能有皮包公司吧,四十多家,都是和经营内容大体相符的企业,即便超范围经营,新增经营范围也不是难事儿,他们的机器设备都在正常运转,是真的实业公司。”
羊经理不慌不忙:“抛开法律,如果他们把皮包公司的牌照挂在实体企业,你们去核查时没问题,实际上你们看到的企业,不是皮包公司的企业。甚至,他们可以伪造街道门牌号,等你们根据注册地址核查完后,再改回原来的。这关乎诚信和道德,却在法律上因为证据灭失而不好追究。”
王宇有点崩溃:“我不信,我和刘经理带人整整核查了三天,每一家都认认真真的确认无误后才签下的,我不信。”
羊经理说:“就冲着五倍违约金,根据我的从业经验判断,这是对方有备而来,设下的一出合同陷阱。”
夏琮突然开口了:“有些企业,看起来是个实业公司,实际上背地里也是金融公司,玩儿金融,玩儿合同,玩儿期货,你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王宇彻底崩溃,匆匆离席,拿着合同副本,开车直奔乡镇企业聚集地。
夏琮没有阻拦:“刘秘书,冲杯茶,我们一起坐着等。”
一直等到天色擦黑,王宇回来了,一脸疲惫和沮丧:“完了,全完了。”
交给夏琮一个东西,是律师函。
违约金672.3万,要么交付后解除合同,要么等着违约起诉。
夏琮递给羊经理:“能把官司打下去吗?”
羊经理面带踌躇:“他们的目的是搞钱,又有乡镇扶贫企业政策加持,本地保护主义严重,符合扶贫攻坚大背景下的存在合理性,不好办。”
夏琮说:“你看着办。”
羊经理说:“只好找镇政府谈,以行使公民监督权的名义,从行政管理不规范方面提起行政诉讼,对他们辖区内大面积存在证件不全运营企业的事实进行发难,最好把他们逼出来调解。”
夏琮有些担心,说:“这样的话,闹大了后最轻也是停业整顿,成千上万的农村劳动力会失业,老百姓们会骂我们的,镇政府的扶贫工作也会受到严重影响。我们进昊会拖累整个荣东市的扶贫攻坚收尾之年的大好局面,说不定省里的扶贫统筹处也会受牵连,荣东市政府估计会因为这件事注意到我们,我们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羊经理说:“今年,是扶贫攻坚最后一年,这是死命令的最后期限,镇政府不会让农村劳动力返贫的。对于我们来说,无意把他们天高皇帝远的作为捅出去,这样进昊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违约金也得不到解决。所以,大概率镇政府会出面协调,最乐观的结果是,我们只需支付一倍违约金,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倍。”
搞法律的,不但眼光独到,而且处处也是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