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左小磊去芦塘站上班,地面的积雪和冰渣,非常难走。
左小磊开着雾灯,在雪中开车,走了三个小时,几乎滑行着到了芦塘站。
到了站上,左小磊发现自己是来的最早的,守站的朱璞亮没法回家,在场站内扫雪。
公交车停运,出租车也没几个在路上跑的,整个场站内就俩人,显得寂冷和空旷。
换上防静电服,跟朱璞亮一起扫雪。
群里弹出来消息,因为大雪,今天的考勤不计入考核,路上的员工可以返家,场站根据实际情况,可以停站,一切以安全第一为主。
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站长说了算了。
左小磊跟朱璞亮赶紧拉起围挡,把入站口堵了。
扫了会儿雪,俩人蹲在生活区门口抽烟。
“站长,路上不好走吧。”朱璞亮问道。
左小磊悠然的吐了个烟圈儿:“是啊,走了三个小时,急死我了。”
朱璞亮说:“站长,其实你不用着急的,今天上班的人,所有的考勤我都给用假指纹刷上了。”
左小磊苦笑了几声:“我替今天早上所有上午班的人谢谢你啊。”
考勤系统跟公司联网的,实时传输数据。
群里果然弹出来一个消息:“各站存在严重管理问题,各位站长请自觉把假指纹上缴,以书面形式递交检查,核减本月考核分二十分,以儆效尤。以后再有考勤弄虚作假的行为,严惩不贷。”
二十分,是四百块钱。
大雪天四个站齐刷刷的考勤,明目张胆的作弊,公司管理层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了。
左小磊拿给朱璞亮看。
朱璞亮瞪大了眼睛:“这,这·····”
左小磊说:“这什么啊?罚你回去的时候买三管玻璃胶来。”
朱璞亮赶紧说:“买,我回去就买!”
左小磊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问道:“你怎么回去啊?”
朱璞亮说:“我把摩托车扔这里,走回去就行,我离家近。”
左小磊说:“那你走吧,路上小心点儿。”
雪一直下到黄昏,气温更低,左小磊叹了口气:“薇薇,跟咱妈说,今天晚上我住站上了,回不去。”
徐薇薇说:“我看天气预报了,今晚雪就停了,明天路面可能有冰冻,你看情况吧,实在不能回来就多住几天。”
左小磊挂了电话,对刘政说:“你回去吧,今晚我守站。”
刘政说:“那好,我把从家里带来的晚饭给你留下吃。”
刘政刷了考勤机,徒步踏雪回家了。
左小磊去电子考勤表,写了考勤说明,标注了下刘政早退的事由,站内有人替岗守夜。
端着刘政留下的饭菜去生活区的微波炉,热了一下,将就着吃了点儿。
守夜无聊,场站显得十分寂静。
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站长室开了空调,做了会儿文案,一个自称作家的人,跟左小磊联系,他的作品中需要一首古风诗词,来彰显一位卖艺卖不卖身的女子的才华。
左小磊要了300块钱,再去问这个女子的具体情况。
他发了个链接,说:“你去读一读这本书,就明白了。”
左小磊点开一看,是一个老旧风格的小说网站,专门写女频的,一瞧已经有了二百八十多章,就说道:“看完这二百八十章,时间成本有点高呢。”
作家说:“我给您多加两百,后面收费章节,您充钱就用这里多出来的钱,剩下的就是辛苦费。”
到了一百二十章才收费,看了剩下的一百六十章,不过花了十几块钱。
左小磊阅读速度快,不说一目十行,这二百八十章用了半个小时就浏览完了。
于是就开始干活儿。
用了半个小时,写了首《雨霖铃》,给作家发了过去。
作家很吃惊:“这么快?”
左小磊关注的地方并不在这里,问道:“写小说能挣钱吗?你一个月挣多少?”
作家说:“这本小说,一个月保底儿挣一万。”
左小磊说:“啊?还有这事儿?如果开两本,一个月就能挣两万了。”
作家说:“我这里是工作室,八本书同时开,只不过这一本是我自己独立版权的,也就是上班摸鱼写的。”
左小磊说:“那你看看我也去写小说行吗?”
作家说:“行啊,你要是去写,简直是降维打击啊!就看这首《雨霖铃》,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左小磊心动了。
原因很简单,他写出的所有作品,都不会有自己的名字。
被一些有名望的人找去校对、修改、补充作品,添加几十万字,只能拿两万七,而人家版权能卖近百万。
做网店,做的是文学创作相关领域很低端、最低端的产业链。
左小磊决定试试。
先哲们留下一句话:“时间像海绵,挤挤总会有的。”
左小磊加了作家的微信,恭敬的开始请教。
作家说:“第一本书,是试水的,基本不挣钱,但你要坚持写完,不能管水平怎么样、数据怎么样。”
左小磊决定从有限的睡眠时间内往外挤时间,自己定了个每天写六千字的目标,写不完绝不休息。
五花八门的小说网站都有,有内投的、有买断的、有免费的。
福利页面也五花八门,有按字数给钱的,有靠广告收入给钱的,有依赖打赏和收费阅读给钱的。
选择困难症的本质,是根本不懂。
作家说:“随便哪个都行,反正是试水嘛。”
当晚,左小磊就列了个提纲,码了一万多字。
一觉睡去,刘政来上早班,才把他叫醒。
两人一起扫雪,太阳升起来,到处开始融化。
市政的铲雪车开上了街头,环卫工人们的身影一队队的飘过。
加气工骑着电瓶车,虽然迟到,但也来了。
出租车、公交车慢慢开进了场站。
新的一天工作开始了。
下午,左小磊开着车回家,明天就是过年了。
过年,站长例行值班。
大老总和副老总会例行查站。
省城集团公司总部会例行打电话慰问场站值班人员,或者说查岗。
朱璞亮和两名加气工,在站上值班。
没有多少车辆,六点半所有公交车提前停运后,左小磊把加气工打发回去过年。
自己和朱璞亮在站内给稀疏的车辆加气。
老总和副总慰问了下,送了些火腿肠方便面,离开了。
接了集团公司的慰问电话,左小磊就知道没事了。
八点,左小磊说:“你回去过年吧,我替你守夜。”
已经没有车来加气了,都回去过年了。
到了八点半,吕彬开车过来了,左小磊说:“你不在家里过年,跑这里来做什么?”
吕彬说:“吃完下午饭,没地儿去,在家里难受。”
左小磊知道他又想起了她的女朋友,到了人间佳节,更觉凄冷,也就没多问。
左小磊说:“我们找人打麻将吧,反正没事儿。”
吕彬说:“大过年的,找谁打麻将啊。”
左小磊说:“阿毛他爹娘在他大哥家看孩子,住不开他这一口子;吃完饭,总归要回仓库睡觉的。”
打电话试了试,阿毛满口答应,路上行人稀少,十分钟就开车飚过来了。
三缺一,很难受。
阿毛开始埋怨:“你叫我来,人都还没凑齐呢。”
左小磊也感到无聊,蹲在生活区门口抽烟。
抽完了一根烟,还是很无聊。
大年夜,其实是个无聊的日子。
更何况,静谧的站上还蹲着三个无聊的人。
掏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一条条的看,然后停住了。
柳倩楠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一只手端着一杯啤酒的配图:“一个人的大年夜,幸好有酒。”
下面有徐薇薇的排解,还有王宇的问候,以及一些朋友的点赞与评论。
还有一张窗外灯影阑珊的照片。
左小磊瞅了瞅,发现那张照片是颐和小区楼下。
阿毛也发现了,凑过来说:“柳倩楠怎么没有回家过年?”
左小磊说:“我怎么知道啊。看她就不是那种无家可归的人,应该是故意没有回家过年。”
阿毛说:“我问这个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三个人目光一碰:“喊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