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蓝色防静电服的危货押送工人,把液压油一桶桶的顺着斜板滚落下来,顺着地面上的防静电橡胶垫滚落到撬体旁。
侯浩杰和武军爬上去,放下机械式抽油器,吕彬和左小磊在下面拼命摇动把手,褐色的液压油缓缓的抽了出来。
整整一个储油罐的液压油,抽了一个小时,左小磊和吕彬累的肩膀酸疼。
“好,你俩歇会儿,去抽根烟吧。”阎部长说。
左小磊和吕彬去生活区蹲着抽烟去了。
抽完烟,武军已经被绑缚了安全绳,身上穿着雨衣,脚上踩着防静电长筒靴,脸上带着防毒面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里拿着一只铲子,还有一只吊桶。
阎部长带着人,爬上撬体,说:“大家留点神儿,武军摇动铃铛,就抓紧把他拉上来。”
撬体内液压油味道浓郁,又是受限空间,即便戴着防毒面具也非常难受,大家如临大敌,紧紧抓着绳子,在防爆手电的照耀下,注视着撬体内的一举一动。
“不行了,不行了,拉!”铃铛杂乱的响了,大家一起用力,把武军拉了上来,摘下防毒面具,大口的喘气。
等他喘匀了,又被放了下去。
“不行,难受啊,快拉我上去!”
又被拉了上来,等他喘匀了,再次被吊下去。
折腾了好几次,阎部长用手电照了照,说:“差不多了,不用下去了。”
然后又是抽油,抽油器一只桶一只桶的往撬体抽液压油,两人一组,抽完一桶换人。
东江站站长张超盯着液位计,大喊道:“好了,好了,液位126了,不能加了。”
大家累的一团糟,现场还需要清理。
阎部长说:“这十几桶费油,麻烦师傅做个密封,拉去芦塘站,那边的东墙根有片空地,等着废油回收企业来回收。”
两名装卸工说:“得加钱,我们来时只收了一次装卸的钱。”
阎部长说:“我再给你们加200,但你们一定给码整齐了,上面查站容站貌,码不整齐上面领导还得考核我。”
左小磊说:“我让朱璞亮盯着点儿,干完活儿拍张照片发过来,干利落了再用微信给你们转钱。”
装卸工说:“你们的加气站又没长腿,我们也不怕你们赖账。行,就按照两位领导的意思办。”
废旧液压油和没有用完的液压油被装卸工熟练的密封进了铁桶,顺着斜板滚上运输车,连夜拉去芦塘了。
侯浩杰和吕彬抬着吊桶里面的污垢,倒在废弃物堆放区,把吊桶刷干净,其他人一齐动手,把撬体区的油污清扫出来。
终于完活儿了,都一点半了。
阎部长去武军开的那辆公司物资车里面,掏出一堆鸡爪、鸡腿等袋装小熟食,武军还搬出一箱啤酒,聚在生活区的宿舍内,堆了满满一桌子,关上门:“我家超市卖的酒,虽然次了点儿,凑合着喝点儿?”
阎部长说:“当宵夜了,各位站长辛苦了。下班时间,喝酒没事儿。”
左小磊和吕彬一人抓了一瓶,又甩给一直住站的王刚一瓶,说:“阎部长怎么知道我们口渴了?”
王刚摆手说:“让吕哥喝吧,守夜呢,不能喝,我替他值班。”
阎部长说:“现在所有设备都处于停止运行状态,单纯守夜可以喝点儿,今天没人查,出了问题算我的!”
王刚就不客气了,咕嘟嘟的喝了一大口。
武军说:“阎部长,你喝吧,过会儿我开物资车把你送回去。”
阎部长就说:“各位辛苦了,谢谢大家了。”
大家也就放开了,鸡骨头、包装袋堆成了小山,很快就忘记了疲惫。
正吃的高兴呢,一辆车悄无声息的开了进来,在加气区按了按喇叭。
左小磊皱了皱眉头:“不会老总亲自下来监督换液压油作业了吧。”
武军也说:“阎部长,你不是说今晚没人查吗?”
阎部长当机立断,说:“抓紧收拾,我在门口把着,小磊你快去稳住他。”
左小磊找了个清扫设备积尘用的防尘口罩戴上,生怕嘴里的酒味儿散了出来。
阎部长说:“快快,你们也都戴上个。”
左小磊磨磨蹭蹭的从生活区走出来,到了生活区,敲了敲车引擎盖,假装不耐烦的喊道:“谁啊!”
车里下来一个女人,说:“咦?不是说24小时营业吗?怎么回事?”
左小磊下意识的看了下门口,原来只顾着清理作业现场,装卸工干脆自己拿开围挡开车走了,忘了再把围挡堵上,然后她就进来了。
一般加气的车辆看见加气站内的顶棚灯灭了,也就知道不营业了,看来这个女人第一次来加气。
左小磊下意识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一把把口罩扯下来:“哎呀,是你啊,戴着这玩意儿,憋死我了。你跑这里来加气?你不是住高新区吗,白天去芦塘站加气多方便啊。”
原来是叮当。
叮当说:“是左站长啊,抱歉,刚才你戴着口罩我没认出来,我今天路过这里,顺道过来加点气。奥,对了,吃了吕彬两顿饭,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我给他带了些礼物过来。左站长,吕彬在吗?”
左小磊大约知道什么意思了,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在的,我带你去找他。”
叮当从后备箱拿出两个礼盒,看起来很轻便:“麻烦左站长了。”
左小磊说:“客气了,我带你过去。”
到了生活区,刚推开门,阎部长就迎了出来,看到左小磊带着叮当进来,舒了口气,问道:“这位是······”
左小磊说:“来找吕彬的。”
阎部长点了点头:“奥奥奥,他在宿舍里,我带你们进去。”
推开宿舍门,灯火通明,吕彬、武军、侯浩杰、张超、王刚,正在装模作样的维修宿舍里的铁架床,还有人在煞有介事的拿着砂纸打磨铁锈。
侯浩杰先抬起头来:“这是谁啊?”
左小磊说:“找吕彬的,还带了礼物。”
“哎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
“欧欧欧!”
阴阳怪气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吕彬满脸通红,略显无辜的看了眼叮当。
叮当只是想逃,赶紧转身,阎部长用他肥胖的身躯堵住了门口,拿着手机,正在给左小磊指点工作。
即便这样,叮当也没有慌乱,把两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说:“路过这里,有人托我给吕彬带点东西,我寻思着他今天值班,就给捎来了。”
一屋子大男人,谁都不信。
侯浩杰说:“吕彬啊,正喝的起劲儿,全搅和了,你得赔一场酒。”
吕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赶紧说:“我赔,我赔,改天你们定地方,随便点,我请。”
阎部长咳嗽了一声:“我们有七八个人,得请七八顿。”
吕彬赶紧说:“我请,我请,请十顿!”
阎部长满意的点了点头:“都散了吧,明天还得上班。”
大家阴阳怪气的说了声“再见”,就散了。
阎部长回了下头:“王刚,你出来做啥,你不是住站上吗?”
王刚说:“我今晚去网吧上个通宵得了,先送送你们。”
大家相视一笑,各自回家,左小磊也骑着电瓶车走了。
宿舍内,尴尬。
吕彬很尴尬,说:“你来这里做啥,我这上班呢。”
叮当说:“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们停站维修,我真的是来加气的。”
吕彬说:“已经维修完了,我给你充气。”
叮当说:“别了,单纯为了我这一辆车把设备全部打开,挺麻烦的。我走了啊。”
吕彬说:“我还得值班守夜,不送你了啊。还有,东西你拿走。”
去桌子上一看,两个盒子不翼而飞了。
“啊?被谁给拎走了?”吕彬急的团团转。
“被左站长揣进他那身红色的工作服里面去了。”叮当倒是看仔细了,亏她也能忍住没制止他。
吕彬赶紧给左小磊打电话,问了几句,左小磊接了电话:“是我偷得啊,有本事你报警抓我呀?”然后就按死了电话。
“哎,这个玩笑开大了。叮当姐,你等一下,我去他家,好歹给要回来。”吕彬从抽屉里掏出车钥匙,脱下防静电工作服,就要换衣服。
“喂,你身上还有酒味呢!你就这么在意那点儿东西,一定要要回来?这样的话,我明天去芦塘站找他拿回来就是,半夜三更的,别去他家里闹了。”叮当抖了抖车钥匙,说:“我走了啊。”
吕彬说:“好,慢走啊。还有,谢谢你啊。”
送走了叮当,赶紧给左小磊发微信:“你这是做啥?”
左小磊已经到家了,回复了两张照片,一条皮带,一件衬衣。
吕彬回了一句:“我顶你个肺啊,你这样不道德吧。”
左小磊又回复了两张照片,一张皮带的吊牌没了,一张是吊牌的特写,醒目的“2888元”红色印章清晰可见。
吕彬忍不住了,拨打电话说:“你把吊牌扯了,怎么还给她啊?”
左小磊说:“包装盒也被我剪了,你买条同品牌的2888元的皮带还给她吧。不过放心啊,衬衣的盒子我没怎么动,免得不合身你还得找她换。”
吕彬无可奈何:“她说明天去芦塘站找你,你自己看着办,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了。”就挂了电话。
左小磊在灯下仔细把玩着那条皮带,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叫做没关系了?这事儿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