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周末,左小磊向阎部长告了假,带着徐薇薇买了些礼物,决定下午去下叔叔家和姐姐家,晚上去岳母家吃饭。
站长一个月只有四天歇班,都喜欢歇周末,原因无非是工作日的时候,公司还在正常上班,经常有些涉及站务的事情打电话来问,歇也歇不舒坦。周末的时候,公司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也能安安心心歇个假。
下午,先去了叔叔家,叔叔倒上茶水,坐在一边聊天。
叔叔问道:“小磊,工作还算顺利吧?”
左小磊说:“还是那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暂时还算过的下去。”
叔叔说:“我一直认为,做加气站没什么前途,现在国家每年都招公务员、事业编,你还不到35,一直考就是了。在我们城管局,写东西写的好的,都调到了综合办公室,既清闲又能跟领导攀上话。”
左小磊笑了笑,说:“我对自己太了解了,既贪财好色,又懒散惯了,自制力也很差。如果让我去公家干,不当官没啥意思,收入也上不去;但凡当个小官,肯定会以权谋私,最后免不了被抓进去,还不如自己挣一口吃一口,总比吃牢饭强。”
叔叔说:“但我还是觉得,你现在都三十多了,过几年就奔四十去了。按照常理说,三十多岁应该是二次创业的年龄了,你在加气站不温不火的上班,再干十年,想创业也没啥时间和精力了,如果有什么好的机会,能脱出来自己干就自己干,刚开始苦了点儿,叔叔给你兜底儿,熬过去就好了。”
叔叔这人,原本是跟着公家干的,后来流行什么“停薪留职”,自己缴着保险,出去打拼去了,搞了一家超市,刚熬出头来,上面一纸文件下来:停薪留职的公职人员抓紧回岗,否则全部撤销编制。
“停薪留职”制度在公务机关废止后,叔叔把超市过户给了儿子打点,自己又回去刷卡上班去了。当时左小磊还很奇怪:“你把超市做大做强,不比你去上班强多了?”他反而谈起了主义:“制度允许的,可以去做;制度变了,就该服从制度,你不是党员,这些你不懂。”
说实话,左小磊现在也没搞懂,开超市与回去上班,与党员身份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叔叔讲的有点空,但他仍然用行动来证明,所谓“空”,是因为只说不干,他从商海脱身,回去朝九晚五,整天跟荣东街头巷尾的那些煎饼铺子、烤红薯炉子打交道,好像又不能说他“空”。
但无论如何,左小磊对他还是尊敬的,除去长辈的身份,能够白手起家开起大超市,也足够令人钦佩了。
所以,左小磊还是以一种恭谨的态度,接着叔叔的话茬说:“我想自己干,但没有门路,也不知道干啥好。有时候在荣东转转,挣钱的门路仿佛到处都是,却又像到处都没有门路,所以只能先在加气站干着。”
叔叔说:“都说‘骑驴找马’,没决定好做什么之前,先这么干着也不算错。但你依然要抓紧了,岁月不饶人,如同我这老寒腿,年轻时没觉得什么,先在越来越缠人了。”
徐薇薇忽然插话说:“叔,你觉得做电商怎么样?”
叔叔说:“我不大懂电商,但我觉得你不管做电商还是实体,首先需要有个产品,无论在哪里卖东西,都应该有个东西卖才对。”
徐薇薇说:“小磊正在做一个写东西的店铺,叔觉得有前途吗?”
叔叔呷了一口茶,皱起眉头,缓缓的说:“不管做什么,做好了就有前途。之前在我那超市熟食区,有个炸鸡柳的,一天能炸五六百斤,就算摊位费贵一点,一年下来也能挣个百儿八十万,荣东的很多公司的高管,看起来人五人六,都达不到这个收入。”
左小磊笑着说:“干这个这么挣钱,要不我支个炉子,去路边炸鸡柳吧,咱叔是城管局的,好歹沾点光,也不怕被人赶得满街跑。”
叔叔白了左小磊一眼:“去吧,明天就去,我那里认识不少小贩,过会儿我找个人问问那套家伙什儿在哪里买的,替你买一套。”
徐薇薇就笑了,左小磊也笑了。
聊了一会儿,徐薇薇看了看手机,说:“小磊,我们该走了。”
诺诺和苞米还在贪恋糖果,叔叔说:“多留一会儿,晚上一起吃饭。”
左小磊说:“下午还有事儿,改天再聚吧。”
叔叔看了眼左小磊,说:“节前没几天歇班了吧,那你先忙,过几天我回趟老家,探望下嫂子。”
快速的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塑料袋,把那盘子糖果倒进去,让苞米提着。
一家四口告别了叔叔,左小磊开车直冲姐姐家。
节前来往走动的人比较多,路面也堵得厉害,龟速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才抵达姐姐家。
敲了敲门,小外甥打开门,回头说:“妈,舅舅和舅妈来了。”
姐姐在沙发上看电视,姐夫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忙活着,探出脑袋来:“小磊,先坐会儿,过会儿喝两杯。”
姐姐站起来,说:“路上堵车吧,接了你的电话,我就让你姐夫去农贸市场买了些蟹子回来,正在锅里煮着,一会儿吃了饭再走。”
左小磊说:“不留了,过会儿还有事儿。”
姐姐说:“有事儿就不吃饭了?就家常便饭而已,就算你们不来,我们不也得生火做饭?”
左小磊看了眼徐薇薇,徐薇薇还没开口,就被姐姐一把扯过去,并肩坐在了沙发上,诺诺和苞米早已经缠着洛成调电视看动漫剧。
说了会儿话,姐姐眼乖,问道:“薇薇,你咋看起来胖了?”
徐薇薇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左小磊,左小磊说:“她又怀孕了。”
姐姐很高兴:“好事儿啊,多久了?”
徐薇薇说:“三个多月了吧。”
姐姐说:“查了吗?”
徐薇薇说:“大排畸一直在做着。”
姐姐挤了挤眼,说:“我说的是男孩女孩。”
徐薇薇说:“这倒没做过。”
姐姐就不淡定了,扯起衣架上的风衣就走:“走,我跟你去查查去。”
左小磊迟疑的说:“现在查这个不都是违法的吗?”
姐姐说:“违法也得有证据啊,你们尽管查,到时候我来问。”
去了附近的一家诊所,招牌不大,贴着的广告倒很显眼:“无痛人流,卵巢保养,孕检查体,月子发汗催奶。”
B超费300块钱,B超机照了一遍。
姐姐凑过去:“大夫,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大夫头也不抬:“跟你说这个,我会被吊销执照的。”
姐姐说:“您别误会,只是想提前备点小衣服什么的,大夫您看,备点蓝的好,还是红的好?”
大夫抬头看了眼姐姐,说:“他们是你什么人。”
姐姐说:“哎呀,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坑你吗?这是我弟弟跟弟媳妇,我这当小孩姑姑的,不也得提前预备些小衣服等着嘛。”
大夫又低下头,若无其事的说:“那你这亲姑姑,备点衣服肯定是应该的啊。我个人建议啊,给小孩儿买点蓝衣服、青衣服,耐脏不说,还不花哨。小孩儿嘛,也分不出孬好,有点儿穿就行,你说是不是?”
姐姐很高兴:“小磊,走了,你姐夫的菜也做得差不多了!”
出了诊所门,姐姐立马给母亲打电话:“妈,我弟弟家要添儿子了!你快准备准备,过几个月来看孙子就行了!”
不一会儿,徐薇薇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呜哩哇啦说了一通。
挂了电话,徐薇薇说:“大姐,这点事儿,用着抖落的人尽皆知吗?”
姐姐仍然沉浸在喜悦中,笑着说:“生孩子不是大事儿吗?你也不提前说声,你姐夫还买了蟹子,这下要委屈你了。”
左小磊说:“薇薇,谁打的电话。”
徐薇薇说:“咱妈啊。嘱咐了我一堆,生怕我累着、饿着。”
姐姐的电话又响了,只听姐姐在不断的说:“查明白了,绝对放心,错不了,人家的B超机做什么用的?哎呀,你别老问了,我们还没吃饭呢。”
家里的桌子上,一桌子菜已经备好,姐姐脱下风衣,喊道:“洛成,诺诺,苞米,吃饭了!”
三个孩子就挤在一个水龙头下洗手,来到桌前坐下。
大外甥银宝也从书房走出来,准备吃饭。
姐夫打开一瓶酒,问道:“你们谁开车?”
徐薇薇说:“让小磊喝吧,我开车。”
姐夫倒上两杯酒,姐姐把杯子递过去:“给我也倒上。”
姐夫说:“要不给你倒点儿红酒?”
姐姐说:“我要喝点儿白酒,今儿高兴。”
姐夫倒不怀疑姐姐的酒量,就给她倒上了,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姐姐说:“小磊家就要添儿子了,不值得庆祝庆祝?”
姐夫点了点头:“是该庆祝,薇薇啊,那个海蟹你就别吃了,对胎儿营养吸收不好。”
喝了一杯,姐夫又给续杯,左小磊问道:“姐夫,现在三孩儿罚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