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破碎的柏油路面时发出粘稠的声响,像是碾过某种活物的脏器。
顾醒将车窗摇下半寸,混着铁锈味的夜风立刻灌进来。
远处黎都的轮廓在天际线上蠕动,如同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布满血痂的伤口。
“还有三公里到第一道封锁线。”乌鸦的声音如冰锥刺破凝固的空气。
她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后视镜里映出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黑色昏鸦纹身——
每当精神紧绷时,那些介于实体与幻觉之间的鸦羽就会悄然浮现。
喜多英二郎坐在后座。他发呆地望着黑漆漆的夜,似乎已失去了身为出租车司机的开车本能。
车灯扫过路边倾倒的军用路障,焦黑的防爆盾上黏着某种胶质物,折射出血管般的纹路。
顾醒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得这种痕迹。
几天前在奈良公寓地下室,那些被赤色眼睛吞噬的警员遗体上,也蔓延着同样诡谲的结晶。
……
车辆驶入封锁查控岗亭。
探照灯惨白的光束在军士的防毒面具上切出锯齿状的裂痕,五具臃肿的防护服从岗亭铁门后蠕动着挤出。
领头的士兵靴底黏着沥青质感的黏液,每走一步都扯出半透明的丝絮。
月光在他枪管上流淌,照见手套缝隙间翕动的赤色眼睛——眼眶周围青灰色的角质层正随着呼吸频率起伏。
“证件。”
电子合成的黎都腔裹挟着电流杂音,防毒面具排气孔喷出红色雾气。
乌鸦食指轻叩车窗,三张印有黎都怪诞调查课暗纹的通行证从玻璃缝隙滑出。
士兵喉间迸发金属刮擦般的笑声,目镜深处亮起针尖大小的红芒。
顾醒后颈汗毛竖立。
后座皮革发出黏液挤压的咕唧声,喜多英二郎的指缝正渗出沥青状的胶质物。
“通行许可里可没提到你们当中有人会分泌粘液。”
士兵的食指关节以某种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叩击车顶,敲击声竟与两公里外巡逻队电台的杂音完美同步。
他防毒面具侧面的滤毒罐开始渗出珊瑚色的结晶,像某种深海生物在产卵。
乌鸦脖颈的昏鸦纹身突然振翅欲飞,墨色羽尖刺破皮肤渗出细密血珠。
顾醒的刀锋即将割裂空气的刹那,所有士兵突然按住右眼单膝跪地。
沥青路面泛起涟漪,焦油状的液体从他们膝盖处晕染开来,折射出金属光泽。
“你们确定要进城.”
最右侧的士兵扯下面具,露出半张长满赤色眼睛的脸庞。
他的声带似乎浸泡在黏液里,每个音节都带着气泡破裂的颤音:“红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啃食”
“当然,”乌鸦看向顾醒:“这辆车里的某人可是号称要干碎那些红眼的主人。”
货车撞断封锁横杆的瞬间,夜风捎来帆布撕裂的脆响。
后视镜里,五具防护服如同蜕皮的蝉蛹般剧烈抽搐。
月光将那些从脊椎爆出的节肢映得鬼魅绮丽——那些覆盖着红眼纹理的骨刺,正随着巡逻队电台的杂波频率开合。
乌鸦咬破嘴唇。
一片血腥味中,方向盘真皮包裹层嵌进了她的指甲。
喜多英二郎布满菌丝的眼球紧贴车窗。
仪表盘泛起血管状红光,收音机自动跳转到不存在的频率。
某种啃食骨头的咀嚼声混着防空警报的旋律,车厢里炸开无数鸡皮疙瘩。
货车缓缓驶入黎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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