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王天龙心头陡然一慌。
曾经的这人可是他心中奉若神明的存在。
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恩公。
过去是如此，虽说这十几年来这人销声匿迹了。
但是那种烙印却早已刻进基因。
龙哥下意识的站住了脚步，他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再难以向前方行走半分。
回头看去，那男人依旧站在床边。
但龙哥却再也不敢再向前迈出半步。
“大哥……”
龙哥苦笑着叫了一声，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龙四眼中带着愧疚，不安，惶恐。
一时间，他竟有些后悔。
为什么自己没有像杨如兰一样等着这个男人？
“别叫我大哥！”
“你大哥已经死了！”
“过去的阿龙也已经死了！”
“现在我是你的仇人，你也是我的仇人！”
“我只是在以一个复仇者的身份同你说话。”
“只是在警告你，想痛痛快快的死的话，就老老实实的站着等我！”
在龙哥的注释中，龙四阴着一张脸，语调毫无起伏的说了几句。
一时间，龙哥如坠冰窖，浑身上下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脸色苍白，心生惶恐，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量与胆气在一瞬间都溜走了一样。
木讷的冲着龙四苦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身体靠着墙滑落，坐在了墙根下边。
双眼无神注视着病床。
龙哥目光一直停留在马小乐的身上。
他是谁？
这人所展露出来的手段一次一次的让他震惊。
“他是修炼之人，我栽的不屈。”
龙哥心里想。
这时候看到，马小乐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龙四露出了笑容。
“四叔，可以了。”
“阿姨，已经转危为安。”
马小乐笑着对龙四说。
龙四赶紧向着杨如兰看去。
杨如兰的脸蛋较之于刚才已经红润了许多。
但她却像是睡着了一样处于昏迷之中。
龙四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的呼吸沉稳有力且均匀的时候，咧嘴一笑松了一口气。
“马小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龙四的恩人。”
“我欠你一个恩情，我找机会报答你。”
龙四郑重其事的对马小乐说。
不等马小乐回答，便捉住了杨如兰手掌在掌心里仔细的抚摸。
“你这个傻女人。”
“你这个蠢东西。”
龙四喃喃自语的说着，虽说嘴上在骂，但眼底却尽是柔情。
他专注的看着杨如兰，目光是那么的柔和。
看了一阵，龙四终于撒手。
他慢慢的从床边站起，起身向着龙哥走去。
脸上与眼底方才的柔情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冷漠，如同最为凌厉的寒冬冰雪一样。
“走，出去说话。”
从龙哥身边经过时，龙四低声的说了一句。
龙哥不敢迟疑，赶紧手扶着墙壁慢慢站起。
他跟着龙四走出了房间。
马小乐也因为好奇的缘故，跟着走了出去。
在走廊上，龙四坐在长椅里，神色冷峻注视着龙哥。
龙哥就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神情局促，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小学生站在老师的面前一样。
“说吧。”
龙四淡淡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龙哥便扑通一声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哥，你杀了我吧。”
龙哥激动的说道。
“我该死，是我该死的！”
他一边说，又一边扬起巴掌，冲着自己狠狠的扇了两个耳光。
“行了！”
低沉的声音马上的想了起来，龙四眯着眼睛看了龙哥一眼。
“这不是我想听的。”
龙四又说。
龙哥神色一僵，赶紧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大哥，是钱老板……不对，是钱万东那个狗东西指使我这么干的。”
“我……我没有经受住考验，我被他的钱收买了。”
“现在我后悔了。”
“虽然之前过的人不人鬼不鬼，但是我还有信念。”
“可在我去给钱万东当狗以后，我就彻底的迷失了。”
“我成了他的黑手套，他给了我一个职位，让我负责他放贷的公司。”
“我赚了不少钱，生活比以前好了许多许多。”
“可是，最终我却迷失了。”
龙哥说着，突然间抽噎了起来。
看着这个凶狠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痛哭流涕，龙四的神情却毫无改变。
他静静的看着龙哥，看了大概半分钟，这才突然猛出了一口气，缓缓的从长椅中起了身。
“我知道了。”
龙四轻轻的说了一句，继而眼光陡然间变得犀利。
“你自裁吧。”
“念在你过往跟我守昆仑的份儿上，我不杀你。”
“但你是一定要死的。”
他低声的说了一句。
龙哥听到这话以后，身体猛然抖动了一下。
对着龙四看了一眼，龙哥猛的挺直了上半身，眼底浮现出一丝坚决，继而直挺挺的匍匐在地冲着龙四磕了一个响头。
“知道了！”
龙哥万分平静的说了一句。
说完这话之后，便快速的站起。
他径直的向着楼道尽头的窗口走了过去。
刚开始的步伐很慢。
但走了十来米以后，却突然加速。
猛的冲刺，到了窗口。
“大哥，我错了。”
“真的错了。”
“只有下辈子再追随你了。”
龙哥一手按住窗台，回过头来对着龙四说了一声。
不等龙四回答，龙哥便按住窗台跳了起来，他从窗口处越了下去。
大概过了三秒钟，楼道口的几人听到了楼下传来沉闷的声响，而后便是一阵阵尖叫声骤然响起。
“呼”
“死了对吧？”
马小乐突然听到了龙四的声音。
从窗口收回视线，马小乐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应该是死了，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马小乐说了一声。
龙四嗯了一声，又回到长椅之中坐了下来。
冲着杨天晨以及陈晓云挥了挥手，咧嘴一笑道：
“你们进去吧，守着你妈。”
杨天晨和陈晓云对视了一眼，抓住了陈晓云的手掌，继而引着她走进了病房。
两人走了之后，龙四拍了拍旁边的长椅。
“坐吧，我知道你很疑惑。”
他吐出一口气，对着马小乐说了一声。
继而从怀里边掏出一个方便面袋。
一股浓浓的烟草味道涌入了马小乐的鼻腔。
在马小乐的目光注视下，龙四从方便面袋里取出了一叠撕好的纸，而后又从方便面袋里掏出了一撮烟丝，均匀的摊在了纸上。
他为自己卷了一根卷烟，又摸出了一个油光发亮打火机将烟点燃。
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龙四这才说道：
“马小乐，阿龙是我兄弟，曾经是我部下。”
“杨如兰，是我的女人。”
“如你所见，我是晓丽他爸。”
马小乐静静的听着，点了点头，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如今他只是很好奇龙四的过去。
作为组织上的成员，而且还是龙五的四哥，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马小乐的疑惑，龙四长出了一口气。
“这就说来话长了。”
“如你所知，我也是组织上的一员。”
“而且在其中算是地位比较高，天赋比较不错的一个了。”
“但是……但是我废了。”
龙四摊了摊手，神色看起来颇为的无奈。
“如你所见，现在我只是个普通人了。”
“此前，我是林先生的徒弟。”
“境界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宗师巅峰了。”
“但因为十年前一场事故酿成大祸，给国家带来的损失，还祸及兄弟，祸及家人。”
他粗略的讲出了自己的过往。
马小乐点了点头，期待着龙四能继续说下去。
龙四眼神逐渐变得迷惘恍惚，他此时在尝试着去触碰那段他不堪回首的过往。
但是在沉默中静静的思考了两三分钟，龙四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真不知道该咋说。”
“其实现在想想，归根结底是我不够冷酷。”
“要是那时候我能够绝情一点，那么多兄弟兴许就不用死了，国家也不至于蒙受损失了。”
他又说道。
说完这话之后，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也不对，我归根结底不是心如铁石之人。”
“是的，我爱杨如兰，我放不下她。”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他又絮絮叨叨的说。
说完这话后，把纸烟凑到嘴边，猛的吸了一口，这一口直接把烟烧了一半。
“算了，不纠结了，我直接和你说吧。”
“二十三年前，我奉组织之命镇守昆仑，为的是抵御西边的阿三。”
“前几年，一切都还好好的。”
“一直到二十年前的时候，我认识了杨如兰。”
“我很爱她，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坠入了爱河。”
“但是因为我和她的事情被奸细知道了，狡猾的敌人就趁我在昆仑值守的时候，走别的地方越境潜入偷偷的抓走了杨如兰。”
“那时候杨如兰都快要生了。”
“在冰天雪地里，被架在昆仑山通往天竺的一处山口。”
“敌人给我的选择是放走他们被困住的主力，如若不然就要杀死我的女人。”
“最后我动摇了，做了个抱憾终生的决定。”
“我决定先保护我的女人，然后再带队追出去拦截他们的主力。”
“可是……我忘了我和他们是血仇。”
“那帮龌龊的家伙们都是残忍的畜生！”
“他们没有兑现承诺。”
“从我们身边撤离的时候，突然出手！”
“在我们猝不及防之下杀死了我近乎全部的兄弟，之后又将我重伤，险些置我于死地。”
“不过，他们并没有杀死我。”
“可所作所为却比杀了我更加残忍。”
“敌军的统领当着我的面，用刺刀划破了杨如兰的肚子，用刺刀挑死了一名胎儿……”
“然后……又将另一个女婴，也就是晓丽扔进了冰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