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有剑气,溢出惊鬼神。
剑分有形与无形,有形之剑既为手中之剑,以剑法剑招,仗三尺青锋斩不平;而以剑之意境退敌则为无形之剑,两者皆为剑道本质,一修技,一修意,不同的是有形之剑好修,而无形之剑难得,但其亦有共通之处,那便是均可打出剑气。
那边话音未落,一道半透明剑气便已刺透了那黑山的肉掌,吓得他当即动也不敢动,眼睛却怒视着声音来处。
只见自水月宗弟子们背后走来两人,一少年一少女,少年挺拔,狭长的眸子透着冷意,背后乱七八糟背了一堆行礼,少女则有些好奇,一双媚眼满场乱看,两人均蒙着面,看得出都是自下裳撕下来的布子,因为下裳耷拉着的线头还在山风吹拂下一荡一荡。
“你是来自何门何派,胆敢坏我好事?”黑山不由得出言试探,总得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来历才好决定接下来是走是留,是杀人还是求饶,只因自己多半不是那男子的对手,若是二流宗门还可以搏命一试,毕竟二流宗门的话彼此所学应该不会差的太多,若是一流宗门弟子,那自己怕是要退避三舍了,从挨的这一道剑气看来,其修为似乎隐隐超过自己这玄级高阶一线,若是招式功法再比自己厉害一些,那岂不是说自己将毫无还手之力?
那少年冷冷回道:“天剑宗!”听声音确实年纪不大。
“天剑宗?”黑山想遍自己已知的所有剑修门派都没能想起来有这么一个宗门,于是心底慢慢安了下来,至少这说明那少年不是来自任何一名门大派,自己还有一拼之力!
这对少年男女自然就是洛不易与妺喜,两人未到山顶之时便听见吵闹声,急忙加快脚步,刚好看见那龙虎山的道士被打伤,而与寒莹的师姐们穿同样道袍的女子也即将中招,于是马上甩过去一指剑气,将其救下。
至于他口中的天剑宗也是他信口胡诌的,其实他照样可以报剑门甚至青城龙门派,想必这两家也不会在意自己打着其旗号乱来。只是他觉得报任何一个宗门都是在给人惹麻烦,若为了糊弄一下那黑脸汉子倒不如随便取一个名字罢了。
“管你什么天剑地剑的,我只知道成王败寇!”黑山随手擒来一散修,“咔嚓”一声,将其脖子扭断。
“啊!”却是妺喜被吓了一跳,不禁藏在了洛不易背后。
洛不易两眼怒火渐起,他只见过凶兽袭人,见过妖魔害人,还从没见过人杀人之情景,如今算是开了首例。
“这位天剑宗的朋友请小心,此人乃赵城一带有名的恶霸,最是心狠手辣,残害乡邻,欺压良善,无恶不作,手中起码有十余条命案,城主府实在是抓不到其罪证才让他逍遥法外至今,不然早就枭首示众!”
其余散修也怕遭黑山毒手,急忙退到洛不易等人身边,其中一名散修应是当地之人,没几句话就揭了这黑山的老底。
这时那黑山杀了一人之后气焰正嚣张,闻言往地上“啐”了一口,狞笑道:“说我坏话?没关系,待我将你们全杀了再为我忏悔吧!”
说完他一挥手,众多手下一拥而上,拿着十八般武器向洛不易身边之人袭来,而他则独独冲着洛不易掠来,在他想来,这少年虽说修为比他略高,仗着剑气也的确不可小觑。但如果自己能欺身靠近,那么解决掉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如那被自己差点儿一掌废掉的龙虎山道士一般。年少无知嘛,经验少,就该多吃点儿亏才是福气。
然而洛不易眼睛闭了一闭,再睁眼时眼里尽是淡漠,眸光看向那黑山掠来的身影如同看一具尸体,嘴中说道:“既如此,便拿你来试招吧!”
洛不易的资质有多逆天?不太好说,反正自小到大他的两位师父就是怕其修为增长太快而走火入魔,一直不敢教他真正修炼之法。然而自十五岁那年的秋天开始,被两位师父拿不知名的功法诓骗的洛不易走入了十万大山,短短数月便突破为玄级高手,经过妖谷锻炼后修为更是稳定在玄级巅峰,在被神木之心引导顿悟,又被剑道神光塑体之后更是差点儿突破地级,如果非得给此时的洛不易定个阶位的话,那便是武道修为,玄门修为双双半步地级!
这也是为何剑门门主余非凡笃定洛不易是剑道重现辉煌的关键,对其更是乐意倾囊相授,甚至将历代祖师们的剑道心得精要整理成册赠予洛不易,可见对其之看重。
而洛不易果然不负众望,虽没能聆听余非凡的亲自指导,但仅仅靠着一册精要便将剑之一字琢磨了个七八分,更是与在妖谷练刀的经验相互印证,终是自行悟出了剑气之道。
如此悟性,当得起一句前无古人了!
只见洛不易左手并做剑指,直伸向黑山欺近的身影,轻声道:“剑气一指!”
一道锋锐剑气自洛不易指尖爆发,将眼露惊骇却来不及躲闪的黑山给刺了个通透,而剑气余势未消,将三十余丈外飞过的雀鸟给射做一团乱肉。
洛不易一指剑气三十余丈!
满山顶之人无论是围攻众人的清风堂众,还是自顾不暇的水月宗、龙虎山弟子,亦或是一众受伤散修,尽皆陷入呆滞,望着如指路仙人一般的洛不易一时无语。
这时那个曾被黑山打伤的龙虎山道士也是咤异无比,心道这天剑宗不知是何等宗门,眼前之人如此年少却有这么高的剑道修为,连他所熟知的剑门那几位玄级弟子都怕是比之不过。惊讶过后他也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喊道:“恶首已除,莫要放走这群祸害!”手中黄符一抖,念道:“九天神雷,罡正不凡,四方煞元,集结以令!雷击!”雷声自云外响起,轰隆隆之声过后,白日里自天空打下几道手指粗细的雷光,瞬间有一多半因黑山身死而魂不守舍的清风堂众被炸倒在地。
“不好!”
秃头汉子见势不妙刚要逃跑,却被水月宗含光及其师妹拦下,心生慌乱的他哪里是此时兴奋异常的师姐妹的对手,没几个回合便被斩落了头颅。
另外一边的战况也刚刚落下帷幕,散修们也是伤亡惨重,坐在地上暗自调息。
“玉明师兄!”含光见龙虎山道士脸色苍白气息萎靡,与师妹连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玉明道士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当务之急应该是先行谢过那天剑宗的高手少年才是,但看遍山顶也没发现那位高手少年及其女伴来。
“奇怪…糟了!”玉明道士眼露慌乱。
“怎么了玉明师兄?”含光关切道。
玉明道士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他们身后的巨石,只见其上石剑依旧,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含光,说道:“还好,不算枉费力气!”还好没被那少年将宝物取走。
含光也明白了玉明的意思,与自家师妹比比对视均眼中含笑,以龙虎山及水月宗这等身份还不屑于如此不要脸皮,当着山顶众散修的面明抢一件宝物,最后的结果定然是两宗分别派人尝试与宝物接触好定其归属,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会是大功一件。
玉明缓了口气,看着石剑对正忙着调息的散修们说道:“此宝物将由龙虎山与水月宗保管,你们亦可寻来好友亲朋尝试机缘,莫说我等宗门不近人情,你们可有异…”
话未说完,只见巨石上的石剑竟自行嗡鸣作响,摇晃不已,震得巨石“簌簌”落了一地石屑。没等山顶一众人等有何反应,那巨石“咔嚓”裂开,本来插在其中的石剑便突然拔起,直冲上云霄,再也不见了踪影。
山顶上又多了几块碎石,与其相伴的只剩下满山顶或懊恼,或失望,或幸灾乐祸,或目瞪口呆,灰头土脸的一众人。
却说洛不易在将那黑山一指戳死之后,见那龙虎山道士唤来雷电一下击倒数人,便知道胜局已定,于是看了眼那山顶巨石之上的石剑后便带着妺喜下了山。
不是他不想得到那石剑,只不过争夺之人众多,他总不能强抢过来吧?那些散修还好说,可那水月宗及龙虎山的弟子他总不能视而不见吧?那种大派弟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手的鸭子,届时再产生争执反而不美。或许水月宗那里还好说,毕竟与寒莹也只是相识,但是龙虎山那里他是真的没好意思拉下脸皮,毕竟他还有两个便宜师弟,一个是龙门派掌门不通道人,一个便是那龙虎山掌门不懂老道。
妺喜现在还处在兴奋之中,没想到出了琴棋书画之外竟还有这么广阔的天地,众人的打斗自不必说有多么紧张惊险,关键是洛不易那一指剑气实在太过于惊艳,不知怎的,她竟也生出了想要与洛不易一样修为强横惩奸除恶的想法,只是想到云昙婆婆送的那把紫竹箫,以及对自己过于亲切热情的态度,她心里总归是踏实不下来。
“咦,龙马呢?”妺喜将蒙面布解下,却没瞧见龙马与马车。
洛不易也摘下蒙面布,踮脚看了看,确实没看到龙马的身影。
“那家伙不会是跑去哪里偷懒了吧?”洛不易嘀咕道,以龙马的性子不是没可能,他自然记得当初收服龙马有多费劲,那龙马的性子又有多么顽劣。
“我们往前找找看,应该不会太远。”洛不易提议道。
两人相伴没走多远,隐隐听到蹄声“哒哒”,车轮“碌碌”,妺喜一喜,道:“它果然在附近!”
只是其中竟掺杂着女子的叫喊声。
“…诶?你怎么往回跑啊…”
“快带我走好不好?好多人追我…”
“吁律律…”
回应她的则是龙马的嘶鸣。
十几个呼吸间,龙马便将马车连同一穿着破旧坐在车厢边的邋遢少女给带了回来,于道路拐弯处奔了过来。
洛不易没好气的朝龙马屁股轻轻踹了一脚,嘴里笑骂道:“下次再跟别人乱跑就给你改名字,不叫你‘聋马’,叫你‘瞎马’,看你长不长记性!”
“吁律律…”龙马打了个响鼻,驴嘴咧了咧,露出一口大白牙。
转而又看向坐在车厢边上惴惴不安的邋遢少女,洛不易心中有几分明悟,怕是这几日那些江湖好汉们搜寻的便是她了,看她一身的狼狈便知道这几日过得有多艰难。
妺喜见这少女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跳上马车坐在其身边说道:“这位妹妹不要害怕,我们不怪你偷马车之事。出门在外谁还能没个难处,何况是一介女流之辈…”
听着妺喜温声安慰少女,洛不易也便不再多言,揪了下龙马的耳朵示意其调过头来重新往前走去。
“妹妹你芳名为何?”妺喜知书达礼,善解人意,三言两语间便跟那少女亲近了不少。
那邋遢少女略带好奇地看了眼洛不易与妺喜,悄悄往妺喜方向挪了挪,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柔声道:“我…我叫方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