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壮壮和顾瑶月之所以看不透,这并不是因为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为他们现在就是旁观者,可他们依旧迷迷糊糊。
这是因为王壮壮和顾瑶月已经没有了那份心性,不能再以小孩子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他们变得理性,相反就会失去感性,他们经历得越多,对人生、世界理解的越多,他们就越无法回归那种童心未泯、天真无邪的状态,毕竟一张染黑的白纸,只能用重彩才能在其上作画,如果用淡抹,那颜色只会被白纸上的墨黑给吞噬掩盖、色彩不显。
辰景所在的状态就是每一个人小时候的状态,那时候的他们,眼中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绚丽多姿、奇形怪状的,他们只是静静地、全神贯注地看着复杂的花纹、墙上的影子、天上的云彩等等诸般事物,就会在脑海中想象出一个个人形,一种种动物,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且一看就是大半天,沉浸其中。
在那种状态中,心如镜湖,平静、清澈到能映射出最梦幻的光影,而凝望着的事物,亦会在心的作用下,显现出千奇百怪的模样。
可到底是因为心映衬出了物的本质,还是物在有心的作用下,在目光中变换,即便是思想最深刻的先贤,怕也不能明晰清楚。
但是辰景就很喜欢这种感觉,借用古老传授的奇思妙想百灵屋的秘法的作用,他仿佛回归了心思最纯净的少年时代,那美好又短暂的日子。
辰景持着鹣鲽的手无比灵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好像感觉天地间有另外一只手扶着它,雕刻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美丽、不在自己预想中的美丽。
辰景自己也无法表述得清楚,他现在的状态到底是结晶升华,还是洗去铅华,他只知道,有过这么一次重归本性,沉浸天地的体验,等待他度过七山罪诀,静下来闭关一次,就会有巨大的收获在等待着他。
正如之前多少次一样,辰景完全没有感觉王壮壮和顾瑶月目光的注视,抬头看天上极光变化,手上却龙飞凤舞、刀光凌冽。
突然,辰景的手一颤,鹣鲽在未完成的木雕上划过,随着’咔嚓’一声,木雕分成两半,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咦?”王壮壮和顾瑶月闻声都站了起来,看了几天从来没有看到辰景如此模样,心知定然有什么事发生了。
不等王壮壮和顾瑶月二人反应过来,辰景长身而起,挺直身子如标枪,仰望着天穹,悠然出声:“总算,来了!”
王壮壮和顾瑶月飞奔而至,恰好听到,王壮壮忙不迭地问:“来了?什么来了?”
旁边的顾瑶月白纱不曾遮掩的眼眸也闪着亮光盯着辰景,眼波流转出的是相同含义。
许久,未见辰景回到,只看他伸手向着天上一指,王壮壮和顾瑶月也一起抬头到了极限,顿时看到天上异状。
终年极光流转,遮蔽了天日的光幕好似被一只无形巨手拨动一般,破开了一个大窟窿,且在不住地扩张变大,一缕缕久违的明媚阳光摇下。
看到久违世阳,几人还来不及感动,一股澎湃力量随即涌动而出,继而好似有两只无形的大手扯着窟窿两边,猛得发力,豁然一拉。
整个天幕彻底拉开,极光散尽!
在陡然明亮到刺眼夺目,不可逼视的天穹上,一个巨大无比,脚踩大地,头顶苍天的人影俯瞰下来。
在看到这个人影的一瞬间,辰景三人全部动容了。
这是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人影,人影边缘处又镶嵌着无数晶石,组成琉璃金边,闪烁着耀眼金光,烘托陈他三头六臂恍若神魔的形象。
三个头颅,怒目金刚,六只手臂,高举托天!
偌大天地间,整个浮生阵,尽数笼罩在熔炉一样的炽热气息当中,其力量之强大,好像只要目之所视就能击毁一座大山,六条手臂挥落就能改天换地一般。
“化神法相!”
“这是化神尊者的力量”辰景心中在呐喊,总算知道当日师殷菲、顾清云、辽云叹等人所言之话,不能做主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真正开启浮生阵,经入那浮生镇里,竟是需要化神尊者的力量。
不需思考,辰景已经知道面前之人是谁,毕竟整个东胜神洲就只有一位化神尊者,那就是玄天宗的老祖,玄天尊者。
玄天尊者必不是亲至降临八极光渊,毕竟无论外界如何,身为玄天宗门人的辰景清楚自家自家老祖已是闭关三百余年没有路过面了,但眼前一幕,绝对是他亲自出手,应该是当年留下的手段。
澎湃的神境之力涌动在天地间,排斥着其他力量,无论是极光、还是风云,甚至是天地灵气,总之一切不属于玄天尊者的力量,尽数在排斥的范围内。
最后,六只手臂之一,自浓浓云海之中伸出,沉沉地压下。
巨大无比的手掌,鼓荡着无边威能,向着整个浮生阵,向着辰景等人的头顶轰然而来。
整个过程中,那种天倾一般的无边压抑,毁灭的恐惧,窒息感,席卷了整个镇子。
王壮壮在这一幕下,依然吓得就差点晕过去,只得一个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不论顾瑶月是何等清冷疏离的性子,可还是一声尖叫,如俗世女子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朝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靠去。
虽然他们明知道玄天尊者身为玄天宗中老祖,东胜神洲唯一的化身尊者,明知玄天尊者不可能、也不屑对他们出手,明知玄天尊者此来的定是一道身外化身,一定是为了开启浮生阵而来,明知道这一切……
可纵然是明知道这么许多,在那一掌下,他们还是凭空生出身为蝼蚁,随时都可能为对方随手碾死的无边恐惧。
人的本能。
恐怖的力量!
神境的威能!
顾瑶月和王壮壮不知道,辰景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到化神尊者了,甚至在他梦境中有许多比化神尊者更强大的存在,可梦是梦,再真实也是梦,而现在他面前的,是在现实中,首次看到化神尊者近乎全力出手的样子。
他现在方知道,那是如斯的恐怖。
而之所以说是近乎,是因为辰景世海中古老以自身底蕴告知的,虽然古老的境界极高,可现在不过寄人篱下的一道魂魄,他要为辰景的安全考虑,所以他深知化神尊者全力出手必定会燃烧阳魂之气施展出大神通或者大法术。
那种威能,至少是十倍于平常时候。
那种恐怖,何等模样,以辰景的想象力,除非亲见,依然无法想象,但古老知道,虽然以往那些大神通或大法术他自己是不屑一顾的,可现在,为了辰景,他还是要留意这些。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