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莞所配的栖芜苑是一处清净所在,太后念其染疾在身须静心休养,又感其初初进宫不宜离皇帝太远,特择了这个不偏不远,草木欣欣的栖芜苑于官莞。事实上新晋的这些佳人的住所也是看位分高低安排的,这又是个大伙心照不宣的潜规。
亭台水榭,芳草萋萋,官莞刚踏入苑门便饶有兴致的游览,显然十分钟意这苑落。柳柳则在做些简单打扫。
“小姐,我说圣上到底还是不喜欢你这张‘麻子脸’,虽莫名其妙选上了,这不还是把你藏在这‘深山老林’中,名曰休养,谁知道是不是弃养。”柳柳埋怨道。
“你这小妮子,嘴也忒刁了。太后要知道你这么指摘她的安排,真该气着了。”官莞笑骂,转而又道,“这儿环境清幽,我倒格外喜欢。”
柳柳低头继续忙活,忽道:“小姐,那日,你见着皇上了吧,如何?”
官莞闻言一愣。
“到底怎么样嘛?”见官莞不答,柳柳追问道。
官莞回神,对着柳柳调皮一笑:“还能怎么样,九五之尊自然是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小姐,你竟这样敷衍人!”柳柳急道。
“好了好了,那日只匆匆一瞥,我也记不清了。”官莞一语了事,自己却陷入沉思:那样的男子,见过注定是忘不了的,也注定可望而不可及。
“奴才/奴婢见过美人。”忽听身后传来声音,官莞转身,见七八个宫女、太监前额着地,跪在地上,。官莞一见,忙道:“何须这么大阵仗,快起来吧!”
“头次拜见主子,自然得行大礼。奴婢吟秋,给美人请安。”说话的是为首的二十五岁上下的女子,想必是宫中有辈分的大宫女。
“奴才元宝,给美人请安。”同样是为首的太监,只十五六岁的样子。
“噗!”一旁的柳柳不禁笑出声,“元宝?”
“柳柳,休得无礼!”官莞无奈道。
“没事儿的,美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奴才是‘元’字辈的,宫里头还有叫元福、元禄、元寿的。”元宝不在意的笑说着,还朝柳柳吐了吐舌头。
官莞忽想起元双姑姑,可看着年纪差距,疑道:“那储秀宫的元双姑姑……”
“回美人的话,宫女和太监可不是一起管理的,元双姑姑怕是要大上我许多辈儿呢?”
“是呀,这名字在宫里并不稀奇,奴婢这辈儿的还有叫‘吟诗’的呢?”吟秋补充道。
一众宫人加上官莞都笑了。
“你们这儿好生热闹。”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欢笑声中响起,来人正是新晋的方采女方柔。
“方姐姐,你来了。”官莞笑着迎上去。
“见过官美人。”方柔说着微微福了福身。官莞忙上前搀着:“姐姐这是做什么,你我姐妹一场,拘这些虚礼作甚!”
方柔微微一笑:“宫里不就重这些么,你好歹让我行完。”
官莞无奈一笑:“与别人是必须重这些,可我唯一不想的便是与姐姐因这些虚礼而生疏了。”
方柔甚是感动:“好,咱不行这些,反正也没碍着别人。”
官莞会心一笑,转而对吟秋等人介绍道:“这位是方采女。”
“见过方采女。”
“免了。”方柔微微点头。
“妹妹,你这儿可让我好找啊,虽离着不远,但这草木繁密的,也忒幽深了。”方柔怨道。
“这姐姐可怨不得我,都是上头安排的,好歹名头好听,说是让我‘静养’,很看得起我了。姐姐那儿怎么样?”官莞关心道。
“我那儿倒也还好。泠雪斋虽不大却很清雅。只是这后宫妃嫔所在意的哪里是清雅,离皇上近才是最佳。”方柔淡淡说着,“好在我也不求什么步步高升,只要能安稳度日我也就知足了。”
官莞点点头:“姐姐能这样想也是好的,那步步为营、勾心斗角的日子怕依你的性子是适应不来的,咱姐妹二人也只能相互扶持,走一步算一步了。”
例行每月十五的月宴在同安殿如期举行。今年的二月宴办的格外隆重。一自是为了融洽皇族宗亲的关系,二则是为给新晋妃嫔添喜。
“主子,除栖芜苑那位外都到齐了。”苏嬷嬷附耳禀明太后。
“嗯,去请皇上来。”太后吩咐着。
“奴婢已让晴霜去请过了,皇上说处理完朝政便来。”
“再去,你亲自去。”太后半是无奈半是生气,若是等他处理完,怕是这宴都结束了。
“是。”苏嬷嬷匆匆前往乾清宫。
“皇上,太后那边已派人来请了。”傅宣急道。
“先回了。”楚天泽眸都未抬。
“是。”傅宣已习惯了这答复,转身到外殿带了句话给晴霜,让她好交差。
回到殿内,见楚天泽愁眉深锁,终忍不住劝道:“皇上,朝政烦心,不若先到同安殿去,也清清心。”
“到那儿不是更糟心!况如今北地大旱,数月未见好转,教朕如何清心!”楚天泽面色沉重,傅宣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罗德禄一进来便感受到了殿内的低气压,可话却不得不传,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皇上,苏嬷嬷亲自来请,说是请皇上务必抽空走一趟。”
果不其然,楚天泽将手中的奏折朝龙案上重重一拍:“罗德禄,让温培桓、徐万丰半个时辰内到乾清宫来!”说完负手朝外走去,望了眼苏嬷嬷道:“走吧!”
傅宣紧随其后,暗忖:苏嬷嬷代表着太后,亲自来请,想来太后真是急了。
到同安殿,楚天泽扫了一眼全席,方阔步朝上位走去。太后虽恼却也松了一口气:“皇帝,就等你一人了。”
“母后说笑了,那儿不还空着一座么?”说着手还指了指。楚天泽这般不留余地,太后顿时沉了脸。
方柔一听问及身边的空位,顿时直冒冷汗,忙解释道:“官美人因身体不适,故未能参加月宴,事出有因,还望皇上、太后明察。”
“无需紧张,朕只问问罢了,想来今日敢不赴宴,定是太后同意了的。”楚天泽冷笑了下,倒是要谢谢这官美人的病了。
太后一听,脸又青了几分。确是自己要她好好休养。
方柔一听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除官莞外的二十一位新晋贵人向楚天泽敬了酒。楚天泽又与众亲王、郡王聊了几句,无非就是些宗亲间的闲话,哪府上的老祖宗身体如何了之类的云云。
庆阳公主倒调侃了楚天泽几句:“皇上新近得了这么些美人,听说各个才色双绝,您一人独享多没意思呀,何不让众人都见识见识?”
“庆阳,别胡闹,老大不小了,还这般爱玩儿!”驸马觉得公主甚是无礼,指责道。
庆阳公主努努嘴。
知道自己这位姑姑向来爽朗,楚天泽不甚在意。他也正好奇挑了什么样的女子,便道:“不知姑姑想见哪位呢?”
庆阳一听精神了,兴奋道:“久闻温丞相家千金的大名,据说弹得一手好琴,不知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技艺精湛?”
被点名的温希玥并不意外,在一旁但笑不语,自己无需纠结,弹或不弹只等皇上发话了。
太后一听,这庆阳未免有失体统,正想阻止,不想楚天泽却转向妃嫔的方向,悠悠道:“朕也想听听。”
一把名贵的半月琴已在大殿正中放好,温希玥莲步轻移,轻拨了根弦试音,只听音色清越悠长,笑了笑道:“是把好琴。”又深深地看了眼楚天泽,“嫔妾献丑了。”
清清泠泠的琴音自温希玥的手中奏出,时而细密绵长,时而铿锵激越,好似与情人呢喃软语,又好似在控诉情郎不闻不问,一曲《凤求凰》道出了多少女子的心事,尤其是这后宫中的女子。站在楚天泽身旁伺候的傅宣也深深地被琴声吸引,这琴音诉说的又何尝不是她的心事呢?温希玥步出坐席的那一刻,不少人已被其貌所惊艳,然这样的女子竟还有如此高超的琴技,真真是羡煞旁人。一曲毕,温希玥收回素手,望向楚天泽,眼神中的情意表露无遗。楚天泽自是看在眼里,回以淡淡一笑。
众人还沉浸在美妙的琴音中,庆阳公主最先回过神来,赞道:“温小姐,哦,现在应该叫温宝林了,果然名不虚传,技艺高超,这其间的情意也表达得甚是通透呢。”说着还向楚天泽使了个眼色,“皇上可莫负佳人意啊。”
温希玥一听,脸微微泛红。
“朕自然不会。”楚天泽说着望向自己右下侧的宸妃,“爱妃以为温宝林的琴技如何?”
“很好。”那冰美人只这两个字。
众人都很是气懑,这宸妃越发无礼了,回皇上话也不用敬语,也就皇帝宠她!温希玥看了一眼宸妃,在她眼中只“很好”?
傅宣见时辰差不多了,暗暗拍了拍楚天泽提醒。
楚天泽看了眼众人,笑着接宸妃的话道:“爱妃甚少夸人,看来真的很好。好了,还有几位大臣在乾清宫等朕,你们继续,朕先行一步。”说完,举起一樽酒一饮而尽,不顾众人反应,提步便走。经过一年轻男子身边,抬眸瞧了一眼:“你也来。”。